17_东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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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我今天早上一睁眼,就感觉到不太对劲,我在被子里面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天,这才想起来一件紧要的大事——今天早起开始就没饭吃了。

  我从昨天晚上开始,正式入住雍京北城的最骚包的王府大院!

  心满意足。

  没有煮妇。

  现在住在我新窝里面的人,满打满算只有四个——我,崔碧城(我把东跨院以每月五百两的价格租给他,他以借我的三千两银票作为半年的房租,没有定金),黄瓜,还有小莲。

  我现在手里的银票一共是白银一万八千八百两。

  其中一万六千两是算是给太子预备的,剩下的两千八百两,就是我用来活命的救命银子。

  首先,这座宅院好是好,就是太大,而且有一些年久失修。不说别的,只说后面的水面和横架在水面上的亭台楼阁,水榭飞鸿桥,还有曲水流觞都需要顺通水道,小沧浪那边的彩绘都旧了,需要重新描画,还有就是三十二曼陀罗花馆前面种着将近十亩地的茶花,因为没人管都快长成疯花了。

  这些折腾下来,没有一千两银子下不来。

  剩下钱还要修整一些家具,购置床单被褥,锅碗瓢勺,购置马车,饲养马匹,储存大米,菜蔬,鱼肉——真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个不能少啊!

  这样,一千两又没了。

  只剩下八百两了。

  什么?

  为什么还能剩八百两?

  小莲的赎身价钱不是一千两吗?崔碧城借我三千两,我留下两千两修理我的王府,再花一千两买了小莲,那我应该没钱了呀。

  可是,我说过我花了白银一千两买小莲吗?

  昨天在观止楼,柳漪梦一见小莲胳膊都折了,他也害怕了,马上自己降一千两,他轻笑着说,“祈公子,您看,我这省下的一千两也好给小莲做贴己银子。以后就是您不要他了,或是您的王府缴给户部了,您是不愁没地方住,可是小莲不成呀!有了这些贴己傍身,他也不至于饿死。”

  听了这话,我差点背过气去。

  看来,我的王府已经抵押给户部,或者说直接抵押给太子的事情好像穴上小翅膀,在雍京四九城绕了三圈,已经无人不知了!柳漪梦干脆直接拿我的伤疤当面向我吹小凉风。

  我一点头,“成!”

  柳漪梦笑着马上就要道谢,我一摆手,说,“看在柳老板为人厚道的份上,我也给您厚道厚道,八百两!。”

  柳一说,“什么?王……祈公子您不是开玩笑吧。您刚才可还说一千两就赎人!现在怎么一转身就降到八百两!”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手指掐着茶盏盖撇撇茶叶沫子,咂了一小口,然后从容不迫的咽下去,这才说,“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小莲可还是全须全影呢!”

  柳一说,“看祈公子这样子是怨恨上我了。您说,我们干这行多辛苦,挣钱不容易,这可是用身子挣钱,谁都是大爷,我们哪个也不敢得罪。这刚才有贵客到,又专门点了小莲,我们总不能不让他去吧。”

  我不说话,继续喝茶。

  这明前茶一道水涮味,二道水才算圆满,三道水也就再补一下余味,四道水就是刷锅的了。

  我喝完了第三道水,大茶壶要再浇水的时候让我挡了过去,我放下茶盏,柳一说,“要不,您再出个价?”

  “六百两!”我说。

  “呦,别介!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就为了小莲在您心中的位子,您再开个价!”

  我笑着看着他,“柳一,这次我出四百两!”

  柳一也板起来面孔,“公子这是不想要小莲了。公子心中根本就没有小莲,公子想要始乱终弃!这样说来,小莲还不如死了算了呢!省的将来伤心。”

  我站起来,“那好,小莲留给你打死好了,这人我不要了!”

  柳一也不说话。

  我看了崔碧城一眼,他放下手中的茶饼——这个崔碧城!到哪里都先紧着把自己肚子填饱,尤其是到类似观止楼这种销金窟,待客的茶点都是‘丰膳’的,几乎可以媲美大内御膳做出来的精致的要命的点心,他不吃到吐绝对不会罢休!

  崔碧城都站起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只酥饺,放在嘴巴里面,慢慢咽下去。

  崔碧城必须站起来,表示我和他真的要走,不然只有我一个走,柳一看见崔碧城坐在一旁,绝对会以为我就是骗着他玩儿的。

  我和崔碧城转身都走到了门口了,柳一还是不说话。我抬手掀开挂着的珠帘,柳一忽然说,“八百两!您现在就可以把小莲带回家。”

  我暗地笑了一下。

  我是一身轻松。

  他今天却一定要把小莲卖给我!

  “柳老板,我出的可是四百两!”

  “祈公子,我们也算旧相识,您眼界高,看不上奴家。如果您看的上奴家,就这四百两,奴家就愿意跟您一辈子。”

  “咦~~~~~~~~~~~”我被他说的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祈公子,可是这小莲不一样!再怎么说,他也是我观止楼的红牌,要是四百两就让人买走了,您让我把您脸往哪搁!”

  “你愿意往哪搁就往哪搁!千万别客气。”

  我又踱回他身边,“这不是一个月前,您满大街说我的生意好做的时候了?您说,我总能在喘一口气的功夫就完事儿,然后爬床上倒头就睡,天一亮给钱走人。是不是你说的!要是都像我这么逛相公堂子的,你们的生意就省劲儿多了!”

  我拍了拍柳一的肩膀,“就冲您这话,我最多给您一百五十两。不过我真喜欢小莲,这么着吧,二百两!我也别还价了,就吃个亏,你也别较真了,大家凑合凑合,给小莲赎了身,总算做件好事,是不是?”

  柳一瞪着我,忽然他哭叫起来,“您说说,您这不是要剜我的心头肉吗?我的儿呀,苦命的小莲!祈公子,您连赎身的银子都不肯出,这么刻薄他,你,你于心何忍!?”

  “这位公子!”柳一忽然拉着崔碧城,“您是和祈公子一起来的,您来评评理。小莲没了爹妈,我就拿他当亲儿子一样。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要学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我伺候的?他现在出落的这么好,刚有了一些名气,就被人硬要强买了去,您说说,这可让我苦命的儿怎么活呀~~~~~~~~~~~”

  崔碧城有洁癖。

  柳一刚沾身的时候,他吓得一哆嗦,嫌恶的看着柳漪梦干嚎。

  崔碧城不笑,不哭,不说话,不看账本,不数钱的时候,居然看上去婉约锐智,侧帽风流。

  我看他的时候,一张出自前科探花,如今的左都御使楚蔷生之手的狂草横幅正好在崔碧城身后,和他相得益彰——江左风华!

  崔碧城看着柳漪梦,等他不再干嚎,他扶着柳一在旁边的绣塌上做好,又从旁边的小侍童手中拿过浸水的丝帕递给柳一。

  此时,崔碧城用他学来的清澈缠绵的永嘉语调说,“公子,您找错人了,小生只是来打酱油的。”

  闻言,柳漪梦倒地,吐血不已。

  他嘴巴手脚抽搐,好似发羊癫疯,再也无法反驳。

  我以二百两的价格买到小莲,押着柳漪梦写了mai身契,给他汇丰票号的银票,银货两讫。

  小莲的胳膊是新断的,大内有西域修罗教接骨秘药,专门生断骨顺筋脉,尤其是新断开的骨头疗效最好。如果是陈年旧伤,据说还要再打断一次,必须让疮口流血才能用药。

  崔碧城把他的马车弄了过来,我们坐马车回家,然后我到了祈王府就把流着口水睡的不亦乐乎的黄瓜敲了起来,我让他夤夜进大内拿段骨药,顺便再到太医局把医正叶凉真给拎过来,给小莲治伤。

  小莲一句话也不说,除了眼角有些干掉的泪痕之外,他再也没有哭过。

  他长的不是那种出众的美丽,如果不是火眼金睛,很容易就忽视他了。

  可是小莲脸部的线条却柔和到了极致,好像是被什么人精心挑选过,精心拼在一起。

  还有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我只见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记的眼睛——黑色潭水一般,有瞬息万变的浮光。

  我捧着他的手对他说,“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忍一忍,也许会很疼,不过为了不让你落下残疾,这断开的骨头缝必须对正了才能敷药。叶太医医术很高明,他会……”

  小莲的眼睛像猫,他不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却跟着说话的我转动,让我感觉到似乎他已经被我深深吸引,他的眼神由最初的会意,生出一种貌似是体谅的情绪。

  这么看来,他不怪我。

  叶凉真给小莲裹了伤之后就连忙告辞走了,今天太医局他当值,走不开。我也不留他,我这里还没有五个人的被褥和夜宵。

  我把从观止楼带来的点心喂了黄瓜,他一边吃,一边哭泣,鼻头红红的,这不禁让我怀疑起,‘丰膳’的酥饺里面加入的其实不是青丝玫瑰,而是虎皮尖椒!

  黄瓜哭泣着,一边把我本来准备给我们四个人(我,崔碧城,小莲,黄瓜)第二天做三餐的点心全吃掉了,导致我从一入睡就开始郁卒,一直郁卒到今天早上。

  我抱着被子寻思了半天,叹了口气,不起来不成了,再不起来,估计就真的一口吃的也没有了。

  崔碧城正在院里练太极拳,他现在是甩手掌柜的,横草不拿,油瓶倒了不扶。他说每月要我包他吃住,现在雍京市面上五百两银子一个四合院,他每个月给我五百两的租金就想找个地方住,外加吃饭,我认!

  小莲梳洗完毕,正在一旁看着,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左胳膊上了两到木质的夹板,固定好了,用白绸子吊在前胸,而黄瓜则在一旁烧水沏茶。

  我叫黄瓜过来,给了他二十个铜钱,另外让他到厨房找一个砂锅,然后到后面的大街上先买一兜包子和一锅小米粥回来。

  “殿下,那中午要不要奴婢到延薰山馆叫几样小菜?”黄瓜问。

  我看了看他,“不用!每天净想着吃馆子,我们不过了?”

  黄瓜唯唯诺诺。

  崔碧城正在收势,他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只有小莲很安静,他可能和我们相处都很生疏……他原来在观止楼的时候也不太爱讲话,我也就没有问他想吃什么,反正好像他吃什么都成,就是不爱吃茄子。

  黄瓜刚出门,王府大门就有人乱敲,我和崔碧城开了一个小角门出去一看,原来是谢孟带着他的一个小分队的近卫军过来了。

  ……一个小分队

  这整整有一百多号人!

  哪里是一个小分队。

  谢孟的脑门上还有一块青紫,只上了药,没有缠白布,所以看上去还可以,不像我的左肩,昨晚叶凉真换药的时候又给我缠成了一个窝瓜。

  我对他一摊手,先问,“你们吃饭了吗?”

  谢孟一愣,然后工整的说,“没有。”

  “哦,那就回去吃了饭再过来吧。”

  我说完正要关门,谢孟一只脚丫穴了进来,他指着自己身后,“殿下,太子殿下交代了我们要在这里吃,所以就把凤御厨派过来了,凤大人还带了自己的家伙式。”

  我像拨拉土豆一样把谢孟拨拉开,看着他的身后,果然,一个清秀的姑娘从一顶小轿中袅袅婷婷的走下来,她在一大群近卫军中就好像狂草中最美丽的一朵狗尾巴花!

  我的死对头——大内御膳第一高手:凤晓笙!!

  这个女人出身饕餮世家,从她高祖开始就在大内做御厨,她们家的那一群人,把禁宫中那些身份高贵到可以享受她做的美食的人豢养的一个赛一个口味刁钻!越来越不好养活。

  凤家在雍京,金陵,锦官城,长安,蓬莱,岭南诸地都有自己的大酒楼,崔碧城在永嘉还和他们合伙弄了一个酒楼外加戏园子,日进斗金。

  前几年还是凤晓笙的姑姑凤怜我坐镇御膳房,不过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姑。

  当时我还小,我娘也很废,所以我只能吃我娘从御膳房拿到的瓜果蔬菜,牛羊猪鱼自己下手做的农家菜,我吃的不亦乐乎。

  后来我大了一些,我爹对我们娘俩都好了一些,我才能到御膳房蹭饭去,这个时候,已经换了凤晓笙这个女人当家了。

  她好像和我一样的年纪,却鬼怪很多。

  她对食物原产地的执着,就好像她对自己身材苗条的偏执。

  三白一定是太湖老刘家的,河蟹一定是阳澄湖老沈家的,大米和黄豆一定要选用山海关外的,荞麦一定用要用匈奴铁木真部的,海参就是辽东陈家,水酒都是永嘉周家的。

  字号不对也不成。

  我说,你把直隶海河产的河蟹拿过来养一养,养肥了就跟阳澄湖的一个样,为此,我被她骗的吃了变了质的永嘉太雕浸的阳澄湖大闸蟹,蹲了一晚上恭桶,差点把玉熙宫的恭桶都用光了。

  我见过她在里衣上扎的腰带,一寸那么宽,用针细密的缝了,比牛皮还坚忍不拔,就这么咬着牙往自己身上勒!她的腰很细,残酷的纤细,又是一个务求自己美的不似活人!

  其实,她也是个死心眼的人。

  她一定要从江南千山万水的搞到阳澄湖大闸蟹,不惜和敌国通商也要从匈奴搞到荞麦就是为了太子曾经说过,他想尝尝那个味道;她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心境勒自己的细腰,只是为了太子曾经说过,他喜欢腰肢纤细的人。

  我无语问苍天。

  我和太子疏远,连带着她也要和我疏远。

  只是有一个清明,我爹带着文湛去太庙祭祖去了,我前一天在观止楼喝多了,第二天没起来,所以留在大正宫没出窝。

  凤晓笙一个弱女子,一手拿了一小坛子永嘉太雕跑到我玉熙宫,把我从被窝里面揪了出来,一定要我陪她喝酒。于是我们在玉熙宫的前花园中对坐,她一面喝一面哭,说什么你们男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不论怎么软磨硬泡都化不了,还说什么要是一个女人碰到男人软磨硬泡这么多年,早就柔情蜜意了……

  咚!

  她还没有说完就倒地不起。我只能揪住她的脚把他拖回寝殿,扔到我的床上让她在那里呼呼大睡。

  对了,我忘了说了。

  我最恨她的一点就是,自从他知道我断袖之后,她就不把我当男人了。每次她心情郁卒就跑到我这里来,我是什么祖宗家法,后宫之规,儒学理教,乱七八糟,我能说的都说了,可是她还是恣意妄为。

  不是到我这里睡觉,就是到我这里烂醉。

  我是躲也躲不开,甩也甩不掉。

  我也很郁卒!

  我想着出了宫就再也不用看到她了,谁想到她又追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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