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VIP]_东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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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VIP]

  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头疼。

  疼了多半天。

  崔碧城去他雍京总号找大掌柜去了。

  我在裴檀的家中守株待兔。

  如果说这个尘世还有人真心待太子的人,我想,就只剩下裴檀了。他是皇后的侄子,文湛的亲表哥,太子嫡系中的嫡系。

  就是把他自己卖了,他也卖不了太子。

  征渊侯裴檀,已故内阁首辅裴东岳的独子。

  自从裴东岳被我爹气死(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后,他和他那个寡妇娘在裴家的日子就开始难过了。

  先是他长房大伯娶小姨太,嫌自己的院落不够宽敞,就硬是逼着裴檀的寡妇娘把自家的山墙拆了,向后退六十尺再修一个矮的,然后这个大伯给了他们孤儿寡母一百两银子算是意思意思。

  紧接着裴檀他四叔看上了裴檀他娘,就到处胡说,他说自己从小就和长兄裴东岳亲厚,又对嫂子爱不释手,如今裴东岳撒手人寰,照顾寡嫂幼侄就应该是他应尽的孝道。他的孝道似乎尽的也不是很顺利,一次他酒后想要**寡嫂,不幸被裴檀手持一把小片刀给阉了,从此胡须褪尽,白净面皮,一张老婆嘴。裴四叔每天哭天抢地的,不做正事,就想自杀。

  裴东岳是神童出身,二十岁的状元,三十六岁的内阁首辅大臣。他儿子裴檀也很牛,裴檀阉裴四叔的时候正是他殿试夺探花的时候,于是,一个堂堂的两榜进士的裴檀就去丝路从军去了。

  说是弃笔从戎,实际上是流放外加避难。

  他走的时候把他娘也带走了。

  后来,裴檀大军肃清东海的时候,他娘死在宁海县,据说是吃多了生海蛎子,又水土不服,还有思念亡夫,外加看见裴檀能顶门立户了,于是安心的一闭眼,过奈何桥找他的死鬼丈夫去了。

  这都是陈年旧事。

  我认识裴檀的时候,他还没有踏平高昌,他正在近卫军做总督。为人和气,不笑不说话,一笑两酒窝。

  如今裴府今夕不同往日。裴家二门的大匾,由‘耕读世家’换成了‘厚德载物’,和翠微殿的那个‘上善若水’正好配成一对儿木鸳鸯。

  我来的时候不赶巧。

  据说裴檀不在,这家伙架鹰逐犬,出城打猎去了。

  我看了看外面热死人的三伏天,一手扯开自己的领子,坐在侯府正堂的大椅上,翘着脚,用三只手指掐着碗边喝茶,等裴檀。

  日晷映着日头一点一点西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坐在裴府正堂,已经吃了三碟红枣糕,喝了四壶明前茶,出恭三次,打盹半晌,唱了两出折子戏,分别是《思凡》和《水镜台》,唱的是黄强走板,神哭鬼嚎。后来立在我身边时候的小童实在没辙了,这才把裴府的大总管拽了出来。

  我看着裴二一点一点从门口蹭进来,笑着说,“呦,裴大总管,您这是新娶了姨奶奶吗?就这么缠绵悱恻,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裴府大总管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裴二,我也跟着这么叫。

  裴二连忙说,“王爷,您又拿我穷开心。我老裴又穷又老,只有一个糟糠老妻,歪锅配上翘锅盖,过一天算一天,哪里还有钱娶什么娇妻美妾?”

  我又说,“哟,那敢情你没娶小的,被窝里面没有一个俏佳人脱光了等着老二你,那你这半天都去哪了?存心躲我,是不是?”

  裴二说,“瞧王爷您说的。您是贵客,是碧海蛟龙,丹宵飞凤,到我们这里简直就使整个宅邸蓬荜生辉!”

  我两眼一翻,靠在椅子背上听着他瞎掰。

  裴二继续说,“这不是在不凑巧,我们侯爷领着若干人马鹰犬,出城打猎,这一时半刻的也回不来,王爷您难道来一趟,实在不能怠慢,小的这不是一直在后厨倒腾,就想给王爷弄点能入口的小菜。”

  我慢条斯理的说,“哟,裴大总管亲自下厨……我还真不敢吃。”

  “王爷说笑,王爷说笑。”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们裴侯爷回来之后,你告诉他我来过就得了,我就不等他了。回头他猎了鹿,让他给我送几斤鹿肉过去,我喜欢吃那东西下酒。”

  裴二点头,“一定,一定。”

  我回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s,崔碧城已经回来了。他坐竹椅上喝茶,左手边的小几案上放着他带过来的银票。

  我一进花厅就把外袍脱了,一卷,随便扔在地上,自有人从我脚边把衣服收走。我看着他对面,看着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敲了他脑门一下才说,“表哥,你好清闲呀。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摆平这个事?”

  崔碧城从崔家带了几个清秀的小厮过来。

  一个手拿铁杵在右边的银盆凿冰,一个在左边的水晶盘中用碎冰做玫瑰酸梅汤。另外四个就围在崔碧城身边,两个跪在地上伺候他洗脚,那双小手把他的白绸裤子都撸到膝盖上了,还有一个人立在他身边给他打扇子,扇子都是按着人的脉跳动的时间煽动的,最后一人就在崔碧城身边捧着一个大瓷盘子,里面放着准备好的各色冰果。

  崔碧城把茶碗放旁边,说,“这事儿搁我身上那是犹如泰山压顶,一千钧都打不住,可是放在王爷您那里,不到四两重。再说,我这二十万两的银票,还不能让我偷得浮生半刻闲吗?”

  “王爷,裴侯怎么说?”

  “我没看着他。”

  “哦?他不肯见你?”

  “裴府大管家裴二说他待人出城打猎去了,知道晌午都没回来。”

  崔碧城看着外面的毒日头,呲牙说,“这种天出城打猎?现在就是不动都能让日头烤的一身汗,他裴檀是铁打的?这鬼天,他跑一会儿马,还不得跟从永定河捞起来的水王八一样?”

  我笑了,“打什么猎?我让人盯着裴侯府邸,其实他一大早让太子的人给叫进东宫了,现在都没出来,我想了想索性不等他了。”

  “哦?王爷有更好的办法?”

  “到也不是什么更好法子,换个人问问呗。如果可能,我也不想去找这个人。裴檀这个人宽厚,好打交道,这个人就有点麻烦。我嘴笨,又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所以跟他待一块,感觉发憷。”

  崔碧城把身边的人挥退,凑过来问我,“你不会想去找楚蔷生吧。”

  我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点了点头s。

  “打住!”崔碧城一挥手,“我跟这个人是仇敌!他一定是我事儿,肯定狮子大张口,我就是有一座金山都架不住他漫天要价,还不让我就地还钱!不成,不成,绝对不能找他!”

  “表哥,您也忒抠门了。您说,要是你被人害的命都没了,您要那么多钱干甚?留给自己到酆都鬼城给阎王的买路财吗?”

  崔碧城莞尔。

  这一笑,竟然似乎在画中。

  烟雨江南,彩画雕梁,莎汀蓼岸,丹桂碧桃,蘅芜棠棣,曲径通幽。

  我僵直。

  他说,“王爷,看您说的。我这再多的茶庄票号,再多的绸行桑田,那还不都是王爷您的?要不然,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您说,是不是?”

  说完,他还拍拍我肩膀。

  我把他手挥开,“得了表哥,您就留着这话骗别人吧。那些人得了你几句怪话就像被你下了咒一样,成了被人往狠里使唤的笨驴,那套还是自己被自己架上的。”

  “哎呦,小表弟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哦。”

  “没正经的。”我让他一逗的,笑了出来,似乎头也没那么疼了,“得了,我收了你二十万,肯定给你把事情摆平。我这就去楚蔷生那儿,你别等我吃晚饭了。”

  崔碧城难得正经的问,“要不要再拿些银子过去?”

  “不用。”我说,“楚蔷生不是凡人,他倒不嫌银子咬手,只是再多的金银在他面前还真跟粪土一般,他想要的,是更大的东西。”

  “……”

  崔碧城看着我。

  我手中拿着他的湘妃竹扇自得的摇了摇,“我送他一份大礼,任楚蔷生就是九天神仙下凡尘,他也抗不住。”

  “那是什么?”

  “无可奉告。”

  我让黄瓜从冰窖里面拿出一个小瓦罐,里面封的掩饰,那是两斤羊肉卤。这是凉坡山野小吃,黄瓜爱吃,楚蔷生也爱吃。

  前杭州知府文宜明(就是被楚蔷生参倒的那个,大郑朝有名的贪官,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往钱塘江洒金叶子)说过两句话——只有扎不准的脉,没有扎不透的脉!送礼要送心头好!

  我看了这么多年,发现一个事情,是凉坡人,他就都吃这羊肉卤。

  凉坡太穷,那里十年有九年是荒年,老百姓家但凡有一口粮食吃都不会卖儿卖女的,只是真的太穷了,所以才有做太监,生娃这种营生。

  穷成这个样子,就不要说饭桌上再见油星了。

  如果遇到好年景,也许能宰一只小羊,这羊肉够他们一家吃三年的。老百姓家没有冰窖,羊肉不能放,于是就做成羊肉卤。把羊肉放在大锅里面,加很多很多的香料,还要狠加盐,加柴火炖。炖很久,要把肉都炖化了,然后盛出来放在坛子里面,上面用熬出来的羊肉封口,就可以贮藏起来了。

  等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勺子舀一点放在白菜土豆里面一起熬,或者直接放汤煮杂面。

  凉坡人就爱这一口。

  拿着这个东西去找楚蔷生,比直接拍出银票来要好用的多。

  而且,它还很便宜。

  楚蔷生住在雍京北城的一个小胡同里面。

  普通的青砖黑瓦四合院,悠长的引路,小石子路两旁都是空地,种满了小草,不远处种的都是竹子,那边还支撑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伞下面摆着桌椅,上面有文房四宝,下雨的时候,楚蔷生喜欢在这里写奏折。

  他喜欢在这里写东西,写那种让人丢官罢职的奏折,雨点越大写的越欢。我想要是雍京城一年不下雨,我大郑王朝的官也要当的安心的多。

  他家没别人,只有一个老下人,很清静。

  我们就坐在他竹林下面的石桌石凳上,他的老仆人端上来清茶,就下去了。

  “祈王爷,您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干嘛?”

  “蔷生,别这么说。”

  我拉着他的手说话。

  楚蔷生的手生的好,肤若凝脂(就是凝结的猪油),白皙丝滑的,除了右手因为长年握笔有些茧子之外,简直就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就连宫中的美人的红酥手都比不过他。

  “昨天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很惦记你,所以过来看看。哦,对了,我再给你带了一小坛子羊肉卤,让老闵(他的老仆)给你煮绿豆杂面吃。”

  他啪的一声,把我的手甩开了。楚蔷生在我来之前正在午睡,他被我从藤床上直接耗起来,现在还有起床气。

  “得了承怡,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跟我来这套,你来干嘛?”

  “呵呵,既然蔷生你这么爽朗,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是我表哥崔碧城的事儿,他不是……现在有点小麻烦吗?他被人诬陷和太子妃通奸,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

  “这是小麻烦吗?”楚蔷生冷笑。

  “在别人那里是泰山压顶的灾,可在蔷生你这里……”我又抓住他的手,仔细的握住才说,“在你这里,那还不跟一朵棉花桃似的,你只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拨,他不就没事了。”

  楚蔷生看着我,忽然一笑,“崔碧城崔大老板的事儿……怎么也值得一座金山吧。”

  我赶紧着,“哟,蔷生太抬举他了,可千万别折了他的寿命。值那么多钱吗?”

  楚蔷生,“王爷您可是舍命不舍财!”

  我说,“看你这话说的,有蔷生你在,我是命也好好,财也丢不了!”

  楚蔷生被我拉着一只手,他用另外一只手从旁边拿起来小闻香杯,一点一点嗅着,然后才笑着说,“既这么说,我出个主意,一准儿管用。”

  “什么?”我连忙凑前去。

  “王爷……”

  楚蔷生笑眯眯的,堪比月下海棠。

  他说,“您让崔老板……挥刀自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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