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_东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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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我是被架回王府的,一进大门,就看见黄瓜杵在朱门后面,像一只猎狗嗅见兔子却找不到主人一般四处乱转。

  他一看见我们回来,先是双手合什,让佛祖把自己保佑了一遍,然后才我把保佑了一遍,最后才让佛祖把我身边的杨一沫的祖宗十八代都保佑了一遍。

  他跳过来,马上说,“王爷,快!快!快!快进宫!!有旨意!宫里还赏了一碟子葱油饼!王爷快!快吃!”

  我上下打量打量他,疑惑的问,“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吃完了再进宫?”

  “不!绝不是!宫里面已经下了三道旨意要您入宫觐见,奴婢都要急疯啦!奴婢的意思是说,这个葱油饼让您路上吃。”黄瓜的爪子一把扭住杨一沫的袖子,“老杨,你辛苦一下,送祈王殿下先进宫,回来你再到东宫缴旨。”

  黄瓜和杨一沫都是归司礼监管,他们俩比较熟。

  杨一沫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黄瓜,用研究自己老婆有没有背着自己偷情的严肃神情仔细琢磨黄瓜说的话,我乘机从他和黄瓜的桎梏之中缩了回来。

  我抓了抓耳朵说,“黄瓜不是我说你,你这话说的让我的小心肝直打颤。这怎么好像原先的十二道金牌召岳飞一样啊!自古就这样,皇宫里面是非多,自己心里没个底,最好还是不要到里面乱溜达。我先去吃饭,你发个人到大正宫给我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怎么了,让我心里有个盘算。老杨,你自己回东宫向太子回复旨意去好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好走不送!”

  黄瓜的爪子扯住我的腰带,我怕裤子掉下来,就没挣扎,我瞪了他一眼,他连忙笑着说,“王爷,您别害怕,这次不是别人找您,是贵妃娘娘下旨让您进宫一趟。”

  “谁?贵妃?杜贵妃,老三他娘吗?”

  “王爷……”黄瓜急的就差翻白眼了,“是咱们家的贵妃娘娘!”

  他见我还是瞪着他,他一跺脚,“就是祥贵妃,就是王爷的娘!”

  “喂!”我掏了掏耳朵,“别吼那么大声,我老人家还没聋呢!我说父皇什么时候知道赏葱油饼给我了,原来是我娘赏的。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寻思着,我娘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着了?原来她可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怎么也学会下旨召唤我进宫了?奇也怪哉!”

  我让黄瓜绞了个手巾过来,擦了把脸,这才带着葱油饼边吃边上路了。

  崔国舅遇刺,生死不明,整个雍京全面戒严,在街上乱逛的老百姓,不管是做买卖的,摆摊的,吃果子的,唱小曲的,一律轰回家,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玩去了。这还不算,长住雍京的正三品以上的官员,世袭三代之内的公侯王爵子弟,如不奉召出门乱逛,一律以谋逆论罪。从三品之下的官员虽然没有那么严苛的禁令,可是如果被人瞧见这个当口他们跑到哪个大官家里乱窜,以‘私结党羽,密谋乱政’交都察院议罪。鉴于这个理由,大家都猫在家中,至于是真正潜心政事,还是搂着娘们喝酒就不得而知了。

  杨一沫护送我到了禁宫,见到我爹的心腹在那里,我在这边绝对安全了,所以他就安心回他的东宫去了。

  这个时候日头早落山了,宫人提着灯笼,摇曳着,影影绰绰的,四周异常安宁,忽然,雍京远山一声更鼓,隔着九重深宫飘了过来,我一缩脖子,怪瘆人的。

  我娘在寿春宫念经。

  她的面前有一个小宫女,侍奉茶水,顺便把我娘面前的经书翻动一下。我娘见我过来,她把那个小宫女打发了,让我在一旁用净水洗过手,为他翻动经书。

  我翻了十页,再也翻不下去了。

  我娘认识的字不太多,但是念经还是绰绰有余,就是不太熟练,所以她念的有些磕巴,还极其的缓慢,我在那边跪坐着,手指伸着,那一页就是翻不过去,我的手指都快抽筋了。

  我呼了一口气,坐下抱怨说,“娘,你这是怎么了?您想拜什么,为什么不跟着我爹信奉道尊,这样你不会念的经书他还可以帮你。以你的愚钝程度,我看这辈子想修成大罗金仙,或者成佛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我爹倒是还有些可能。你要是跟着他信道尊,说不定他成仙之后还能提携提携你什么的。可你偏偏信佛,这不和我爹对着干吗?你念的经书,他不能碰,也不能帮你参禅,你说说,你们老夫老妻的,半辈子生分,老了老了,不粘在一起享享夫妻之乐,到时候……”

  我娘睁开眼睛,看了看我,“橙子,翻书。”

  “啊?”我又看了看她,“哦,好吧。”

  我翻了一页经书。

  我娘双手合什,跪坐在绣着金色莲花的大垫子上,嘴唇翻动,似乎念念有词。

  我腿不太好,不能跪久了,所以我坐在她身边,手支着脑袋,看着大殿外面。今天的天其实不错,云彩都散了,一轮皓月挂于天际,光泽圆润,上好的玉玦一般。院子中有繁花馥郁的香气,借着安宁的夜色逐渐弥漫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样的景色,让我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就好像我的前世已经完结,它在我身后,只有我看着夜空,身边静寂到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回味回味。

  我记得,从我小的时候就喜欢仰望夜空,不只我一个人喜欢这样做,我爹,我爷爷,我爷爷他爹,我爷爷的爷爷都喜欢这样做。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摘星楼上,面对雍京千年繁华而感慨万千,无论那个时候他们是皇上,还是太子,或者曾经是郁郁不得志的皇子。

  崔碧城曾经讲过一个

  笑话,他说皇上和太子是天生的敌人,皇上看着自己面前毕恭毕敬跪着的太子总是后槽牙疼,一面害怕后继无人而需要悉心教导,一面又要防着太子把自己提前轰到吉壤烤地瓜。

  做皇上的时候,看着眼前这万里江山总想着‘老天爷,再让老子多活五百年!’,太子每天对着坐在御座上的那个爹,心中也一定在咬牙切齿,‘老不死的,你怎么还不死?’

  “承子……承子……”

  “啊?”

  听到声音,看到我娘已经念完了经,正拿着一个锦袋要往我的脖子上挂,我向后一躲,她的手指用力一拽,我脖子上面的黑色丝绳就被她抓住了,她看了看,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这是什么?”

  说着,慢慢扯出了文湛给我的那块生辰玉佩。

  她的动作停了一下,也没有说话,就又把玉佩给我塞了回去。我也不太敢用力动弹,她这才把她自己手中的锦袋挂好。

  我,“娘,你这是做什么?”

  我娘摇头晃脑的说,“前几天我请高人算命,他说你最近命不好,身带凶兆。”

  我大惊,“娘,你怎么敢这么干?这是我爹的宫廷,他最讨厌巫蛊算命这类东西了,要是让别人借着你这个因缘由参上一本,你可能又得回冷宫吃自己去了。”

  我娘拍了拍我的脑壳,“别乱说,这事皇上知道。”

  说完,她又跪坐回莲花垫子,像是走了很长很长路的旅人,疲惫到了极点,再多走一步就会摔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爬起来。

  我伸出了手,想要扶她,可是她却抓住了我的手,“承子,娘不求别的,只想着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皇上的天下坐的太太平平的,至于娘是贵人还是贵妃,娘都不在乎。”

  我有些被她这个样子吓到。

  我笑着,“娘,你没事吧。你居然担心我爹?这满天下的人,只有人家怕他,他可从来不怕别人。你担心他,可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放心,我爹长的像绵羊,其实他是一头狮子。娘,你见过狮子吗,就是先皇陵寝外面用石头刻的像一只大猫的那个玩意。我爹厉害的很,你别瞎操心。”

  “哎。”她叹了口气。

  我又说,“你怎么最近变的这么多愁善感起来?这摸样可不适合你,娘,你现在是贵妃了,可是全天下的贵妃又不都是老三他娘那个德性?每天皱着眉头,走一步歇三步,装出一个病西施的模样,其实她壮的很。她娘家不是有钱吗,让他每天拿着人参当萝卜吃。我听说呀……”

  说着,我凑近我娘的跟前,给她锤锤肩膀,揉揉腰,“上次娘你晋封贵妃,老三他娘气的一口气生嚼了三根人参,那可都是七八两一颗的野山参,结果一下子吃多了,撑的她绕着她那个寝宫转了一整夜,就着风了,哈哈,哈哈哈!”

  我娘白了我一眼。

  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去看看碧子,让他节哀。你舅舅的事情,朝廷有朝廷的说法,让他别折腾,我怕乱了皇上的章法。”

  我还想问她什么,我觉得她有些奇怪。

  上次别人告诉她,我外公去世的时候,她嚎的哭天抢地的,现在怎么看着似乎没那个劲头了。可是,要说她没事吧,又不像。

  我娘的样子就是累,极其的累,似乎没有佛像在旁边,她一下子就能躺在地上,一闭眼,睡着了。

  我觉得老崔这次的事情做的太过分了。

  他让人假死逃遁这招已经在我外公身上用过一次了,虽然颇有成效,可这毕竟还是装神弄鬼。这玩意一招鲜,第二次用就没有那么好使了,再三再四,我估计神鬼都能现行了。

  这不,从禁宫一出来,我从大正宫顺了一张令牌,就在宵禁的时候赶到崔碧城的留园。我一下马,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老崔最近是不是想省钱,院子里面连灯都不点,深宅大院黑漆漆的,看着怪瘆的慌的。

  大门洞开,门口站着两个小厮,一脸的空洞,从里面迎出来的是老崔的贴身小厮,好像叫什么白凤,还是什么孔雀的,反正是个鸟人,具体叫什么我就忘了。

  他一撩袍子跪了,“王爷安好。”

  我走过去,“行了,这里没外人,自己人面前不用立规矩了,你起来吧。你们爷呢?”

  我把手中的珊瑚鞭扔给他,他接了,就在我面前引路。

  “今天江南外庄的大掌柜来了,抬了几口木箱,都是江南的账目,我们爷,还有账房的姜先生并他的十个门徒,雍京的大掌柜,尤先生都在书房,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只听见算盘珠子响,外人不让进去。”

  我心想,他亲爹都‘死’了,他还有空算他的烂账,我看我舅舅的死事有蹊跷。白凤本来想要把我引到他们的书房,我想了想,在回廊上转了个圈,脚下一顿。

  我转身对白凤说,“我就不去书房了,我在他卧房等他。你去书房把崔碧城叫出来,我有事找他。你去吧,我自己认得路。”

  他回了声,“是。”

  说着,躬身走了。

  崔碧城的窝堪比销金窟,温柔乡,我脱了鞋躺在他的床上,本来想从床头摸本《牡丹亭》话本打发打发时间,谁想一摸一本《左传》,里面还有先代首辅裴中岳他老人家的手迹。写的这叫一言辞煌煌,看着我上下眼皮直打架。

  看着看着,我手一松,头一歪,爬在老崔的被窝里面睡着了。

  因为我也没脱衣服,睡的不太舒展,眼前总有火烛晃动,后来更夸张,我居然听见了一丝断断续续拨动琴弦的声音。

  等我揉揉了眼皮,张开眼睛,外面

  有更鼓的声音,刚好二更。

  崔碧城就侧身坐在床边的踏木上,他盘着腿,手中抱着一张琴,他的眼神怔怔的看着自己脚下的波斯织毯,手指轻微又无意识的拨动琴弦,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抱着被子起来,侧着头看看他,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

  我这才敲了敲他的脑袋瓜子,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说,“老崔,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做的太招摇,舅舅可不是外公,他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他又是在职官员,他的死,吏部要仔仔细细核查过的,这可不是在山里面随便找个破庙唱几天水陆道场就能瞒天过海的……”

  “他死了!”

  老崔忽然开口说话,声音轻薄的好像出自一个垂死人的口中。

  我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爹死了。”

  “你说什么??!”

  我一惊,扯过他的手,手下一用力,立马感觉手指皮肤有些湿粘,我手中崔碧城手臂上的血,隔着锦袍一丝一丝渗了出来。

  崔碧城扭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特别,眼珠奇黑,像极了雍京外面的镐水,黑,黑到了极点,像是包含了千头万绪,却都隐藏起来,别人看不真切。

  他定定的说,“他死了。”

  然后,崔碧城忽然一把推开我,把他怀中的琴甩在床上,他用手支撑着身体,向前挪动了两步,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一软,瘫在丝毯上。

  他的眼睛看着我,在我的惊叫声中,慢慢的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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