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_东宫他哥
笔趣阁 > 东宫他哥 > 145
字体:      护眼 关灯

145

  司礼监安静的好像坟墓。

  里里外外所有人都跪着,只有我坐在书桌前面的椅子上,鼻子上堵着厚厚的薄荷膏子,书柜那边还有一个小太监,他耳朵不好用,似乎没有听到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跪着地板上,双手拿着一块大抹布,来来回回的擦着早已经纤尘不染的地板。

  我见文湛过来,想着这么搞特殊不太好,我一直是个谦虚谨慎的人,不太喜欢招摇,尤其不喜欢在文湛面前招摇,于是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因为鼻子里面堵着厚厚的薄荷膏子,我只能发出囔囔的声音,像一只被蒸熟了被碾碎了的土豆,“殿下,您来了,这里坐。”

  说着,我还用袖子把自己坐过的木椅掸了掸土。

  文湛秀致的眉挑了一下,他看了看我,又看别处。他侧脸看了看在不远处书柜那边的地板上来来回回擦拭的小太监撅起来的屁股。那个人像一只欢快的老鼠一般,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擦地板,他甚至还擦到文湛的脚边,绕了圈,又欢快的擦过去了。

  文湛又看了看我,似乎那个不着调的擦地板的家伙是我指使的似的,天知道,那人根本和我无关。

  太子却也没有坐我擦的那把椅子。

  他缓步走到旁边,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我面前,然后一撩袍子,斯文稳当的坐下了。他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看着我,让我坐回去,他这才让绿直他们起来。

  文湛问绿直说,“这么急着让我过来,出了什么事?”

  果然,绿直躬身站立一旁,说,“殿下,奴婢有事禀告。”

  然后,他就一五一十的把昆仑教、殷忘川,还有北镇抚司死了七个指挥使的事情过了一遍。

  末了,绿直说,“这次的事情,彻底查下去,只怕牵连出不该牵连的人,京师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奴婢不敢妄动,一切全凭殿下裁夺。”

  我在心中暗赞他,他可真是个聪明人!

  瞧瞧这话说的,明里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他这话,明白人,就比如在下我,太子爷,还有缇骑那几个级别高的副总指挥使,这些人点一下就明白了;不明白的在场之人,比如那个撅着屁股擦地板的,还有外面院子中跪着的司礼监的徒子徒孙们,绿直这话就好像什么都没说。

  原来是绿直把文湛弄过来的。

  也对,出了这么大的事,绿直权柄再大,他也不过是一个四品大太监,在司礼监他还要排在李芳、杨春和黄玉后面,外面七个省的北镇抚司指挥使被杀,还有可能牵连出老三,老崔这样的皇子贵戚,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抗着有些费力。

  这下他把这个烫手栗子扔给文湛,他就乐得轻松了,无论文湛怎么干,后果是什么,绿直就可以高枕

  无忧的卸担子了。

  这个时候,我心中又开始打小鼓。

  文湛和崔碧城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像乌眼鸡一样斗的不亦乐乎,这次昆仑教的事可是灭九族的大罪,沾上一点渣渣的人都会扒皮抽筋的,这要是把老崔和唐小榭的事情给抖了出来,文湛还不得把老崔往死里掐?

  还有……

  昆仑教的莫雀和老三羽澜渊源匪浅,太子和老三之间可不是斗的不亦乐乎,而且真正的你死我活!要是太子想要接着这个因由碾死老三,可着劲的翻云覆雨,把能牵连都牵连进来,就是牵连不进来的,创造条件也要牵连进来,那个时候,老崔身边可就是天罗地网,他真是穴着五六个翅膀,也难逃出生天了。

  北镇抚司手眼通天,只要他们想知道的事情,全天下就没什么能瞒得过他们。

  我可不相信他们连昆仑教、莫雀、老三、唐小榭、老崔之间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的关系搞不明白。只要太子愿意、也舍得兴起大狱,一时之间肯定会弄的满城风雨,京华震动!

  此时,我心中跟吊着十五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

  谁想着文湛一笑却说,“司礼监、缇骑直属父皇,小王虽然监国,可毕竟仍是臣子,平日所做的事情不外乎协同内阁司礼监总理朝务。至于父皇手中的国之利器,小王不能僭越。”

  啊!?

  太子不想管?

  我看着文湛,他的头发是潮的,似乎刚刚沐浴过,至于为什么沐浴,不用想也知道为了那档子事。这个时候,我又有些后悔。你说,我要是想往常那样,从毓正宫大门摇摇晃晃的进去,让柳丛容去通报,然后坐在正殿翘着二郎腿喝茶,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

  不对!

  我忽然又有一个隐秘的想法。

  往常,我都是躲着文湛的,他的事情我不去打听,他的地盘我也不去,后来,我就算到东宫去,不是文湛几道严令押着我过去,就是我从大门堂而皇之的走进去。有一些时候,柳丛容让我慢慢等,他去禀告,那个时候文湛都是在议事或者是在看奏折。

  天知道他究竟在案牍劳形,还是丝竹乱耳,又或者干脆就是鱼水之欢。

  我忽然打了个寒颤,我一回神,看见文湛正在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特别,好像被最清冽的水狠狠的冲刷过,干净到没有丝毫人间情感。

  就像一把昂贵锋利的刀。

  果然,听见文湛说,“昆仑教不过是几个私设香堂的武夫,本来不足为惧,只不过,这次他们过于猖獗,刺杀缇骑指挥使无异谋反。本来这样的事情应该彻查,要是真像你说的,查出什么不该牵连的人……那么,内有宗室,外有廷臣,还有我大郑煌

  煌祖制,……”

  他停了一下,才说,“没有什么不该牵连的人!查到谁,绝不姑息。”

  太子的声音就像猛然敲打的周天子九鼎,金声玉振,片刻之后,所有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整个司礼监静的像没有活人,只剩下一群苍白的亡灵。

  我是个老实人。

  在所有人跪倒黑压压跪倒一大片的时候,我的屁股下好像有根刺,让我坐卧不宁的,我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应景跪一下,于是我扶着椅子把手就要起来,文湛忽然伸手过来,按在我的膝盖上。

  他的手热的像一团火,间隔着我的外袍,裤子,我还是能感觉他手心的温度。

  烫,烫的吓人。

  “这里面没你的事,坐着。”

  “诶,好。”

  我又坐了回去。

  不知怎么的,文湛浅浅的乐了。

  气氛缓和了下来,他让绿直他们起来,这才说,“兵者不祥,今天是皇三子羽澜鸾凤和鸣大喜的日子,父皇一直在西苑紫檀经舍焚香祈福,这样的日子不适宜上奏北镇抚司的惨案。绿直。”

  绿直连忙又是一躬身,“奴婢在。”

  文湛,“司礼监把整个事情写一个详实的折子,明天一早,呈报西苑经舍,请父皇预览。”

  这件事大家推来桑去,弄到最后,还是要丢给我爹,让他老人家伤脑筋去吧。

  从司礼监出来,我说我要去西苑,不过不是为了北镇抚司的事情,而是为了老三娶妻的事,我想问问我爹的意思,我究竟该不该去喝酒,应不应带礼品过去?

  文湛点了点头说,“我送你。”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里到西苑没多远,我认得路。”

  文湛看了看我,他的眼神依然深不可测,却已柔和多了。

  他说,“我送你。”

  司礼监到西苑,只需要绕过红莲池就好。因为正值盛夏,莲池中的红莲粗壮的枝叶铺满了整个池水,繁茂的花开的遮天蔽日的。

  传说,这片红莲池是几百年前和苏太子最爱。

  和苏太子是大郑史上的传奇。

  传说,他拥有神一般的睿智和妖孽般的美貌。

  传说,他的眼睛像荒原早已经枯竭斑驳的苔藓,但是,那里面却流动着银色的光辉。

  传说,他二十年容颜不衰。

  传说……他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风流种子。

  传说……

  世间流传他的故事,就好像上古神话,什么西王母和周穆王缠绵悱恻的爱情;一个大姑娘怀了四十年才把褒姒生下来。

  每次看到这些我就摁不住胡思乱想,好像我华夏三代之前的圣主明君全都没有爹,都是他们的娘还是处子之身的时候感受天人的风雨雷电,然后好像吃一个土豆一般容易的怀上了。

  这都是没谱的事儿!

  在大郑史册上,和苏太子就一行字:弘道纯仁至孝太子讳和苏,帝弥江嫡长子也,弥江元年生,母嫡后离氏。二十三年腊月,帝崩,禅帝位于皇五子翊宣,承袭岐山神宫祭司之位。帝翊宣二十二年闰七月,薨。

  我觉得,他其实和我爹一样,尘世之间的富贵繁华都享受够了,所以每天做梦都想着修真成仙。不过说来也怪,大郑开国三百年之前的那些皇族好像都是神棍,随便拎出来一个人在修仙这方面就有些修为,有的还会占卜阴阳,摆阵抓鬼。

  真是奇也怪哉!

  可是大郑六百年后,一切都变了。皇族逐渐成为常人,既不是神仙,也不是恶鬼,而是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平常人了。

  到了现在,除了我爹榆木疙瘩一般的脑壳固执的认为他一定能羽化成仙,剩下的人,执着夺大位的夺大位,就比如太子和羽澜,还有一个,就是在下我,一天到晚吃饱了拍肚子,不管明天是否洪水滔天!

  “承怡,承怡?”

  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一回神,文湛微微皱着眉看着我。

  我,“怎么了?”

  “刚才叫了你几声,你没听见,想什么呢?”

  “嗯,……”我想了想,不能随便敷衍他的话,可是又不能说我真的在想什么,片刻之间,我想了一个很严重,但是又没有严重到翻天覆地的地步的事情,我说,“是为了老崔的事。我舅舅不是那个啥了吗,父皇不想在这个时候搅乱雍京,所以压着不让查,老崔难受,他让内阁的那个老梁仔细查了查,结果……”

  这里是池子边,周围出了红莲花就是小草和鱼虾,所有人都在十丈之外侍候着,可是我还是不自觉的凑到文湛的耳朵边上,小声说,“好像和凤化二十年之前的缇骑南镇抚司有关。”

  文湛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哦。”

  “哦?那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我,“……,哦。”然后,我忽然有那根筋不太对,再感慨似的说了一句,“其实我舅舅出事我也很难过,他是个好人,他这个事情到让我想起岭南老百姓说的土话。”

  文湛静静的听着。

  我,“他们说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文湛这次连哦也没有哦。

  转过红莲池,前面就是西苑,始建于鹤玉王十年。

  大正宫雍京西苑是最为华美的皇家园林之一,雄踞整个大正禁宫几乎一大半,周围一百五十余里,西苑有一个水深三丈三的太液池,风景艳绮罗。从东山那边伸出来一块半岛,直穴太液池,这里三面临水,波光明灭。岛上建了三十二座亭台楼阁,风格纤巧,不像大正宫那么死板端庄。据说当年建成之时,内阁宰辅张相还亲自写了个条幅‘山水之隽,结构之秀,冠绝古今’,就挂在当时的芭蕉亭上。

  要我说,这个张首辅也忒狂并且忒没见识了些。

  西苑是从鹤玉王时代开始修的不假,西苑在那时只不过修了几座殿宇,挖了一个大池子,可是后来四百年间,我爹,我爷爷,我爷爷的爹,我爷爷的爷爷……他们以乞丐吃红烧肉的热情大兴土木,一代一代扩充殿宇。不说别的,只说我爹修真的那个紫檀经舍,正殿的每一根柱子都是从云贵山里运来的稀世之珍,市价白银七万!

  前面看到紫檀经舍了,我对文湛说,“你回去吧,这就到了。”

  文湛淡淡点头,然后低头在我的额角亲了一下,我本能的想要缩头,却硬生生的杵住了,梗着脖子,却低着头。

  文湛忽然说,“承怡,出什么事了?”

  我咬了咬后槽牙,硬着说,“没有。”

  我真怕他继续问我,到时候我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只是伸手把我的头发向耳后别了别,这才说,“没有就好。”

  紫檀经舍传来几声敲打玉瓮的声音,隐约似乎还有李芳助我爹敲木鱼的梆梆声。

  我说,“那我走了。”

  “好。”

  我见他似乎也没有想要说的,扭头走了,谁想走到第十步,文湛忽然喊住我,“承怡。”

  我又走了回去,问他,“怎么了?”

  文湛叹了口气,这才说,“承怡,很多事情我不能多说,不过崔言的事,你应该让崔碧城听从父皇的意思,这是为他好。二十多年前南镇抚司的事情牵扯到一个人,这个人叫赵汝南……”

  文湛又停了一下,他的眼睛透过我,看着我身后的紫檀经舍。

  “如果他的事情被掀了出来,皇上不会放过他,裴家……也不会放过他。”

  “承怡,也许我骗了你很多事,可,这事关系到崔家的身家性命,我不会骗你。他们家既然死了那么多人,就不能让剩下人再继续死下去。我不是为了他崔碧城,我是为了你。”

  我一愣,“裴家?这件事情和裴家又有什么关系?”

  文湛抚了抚的我的脸颊,才说,“这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好。承怡,父皇不喜欢我,因为,我的母亲姓裴。”

  他的眼神那么柔和,柔和到了哀伤的地步。

  我结巴的说,“你说什么呢?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是他唯一的骄傲。”

  太子笑了,不过他这次的笑容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伤感。

  他的笑容很干燥,“我不是他的骄傲,我甚至不能算是他的儿子,只是他为了江山生出来的一个太子,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然后,他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承怡,无论发生了什么,请相信我,我爱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frgls.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frgls.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