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勇气_不平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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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勇气

  勇敢是什么呢?

  从定义上来说,勇敢是指不怕危险和困难,有胆量,不退缩。

  自己是个勇敢的人吧?枯燥的学习过程能够克服,集体排挤的冷漠能够面对,能够直言不讳地指出错误。

  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吧?朋友间的矛盾试图迂回绕过造成误解;喜欢憧憬的姐姐又讨厌她,自惭无法成为姐姐那样的人;依附于母亲的期待和认可又不敢说出真心想法。

  什么样才算勇敢——做到什么结果?得到什么事物?解开哪道难题?

  我想要朋友站在身边,什么都别说,给我一个向母亲开口的支点,这也不够勇敢吗?如果非要什么都不依靠,那一个人学习的意义在哪里?努力的意义在哪里?同他人产生联系的意义在哪里?

  我能够直面困难,想方设法解决困难,依旧不是勇敢吗?

  这或许是心中的狡辩吧,但勇敢是什么?一种确切存在的事物?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一种人生得到的成就?

  雪之下雪乃知道,知道白影拒绝委托的理由,知道对方认为的勇敢证明,那就是自己什么都不依靠,直面母亲进行坦诚对话。

  如果那是拥有勇敢才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又要如何去得到勇敢?

  如果要做到这件事情才能变得勇敢,那我又要如何去做到?

  这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死循环。

  那是阴影,不同于姐姐那般厚重压抑,却依旧存在的阴影——从懂事以来直到现在,从未在心里违抗过母亲,不断积累下来的阴影。

  越是直面,越是怯弱,越是压抑,越是踌躇。

  白影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不是我的功劳,我没有帮你,因此绝对不会帮你,不会接受你的求助’。

  自己还是求助了,以委婉的委托形式,依旧被白影拒绝接受委托,就像是被强行摁着正视内心,正视那些梳理不清的纠葛。

  大脑一热的时候,雪之下雪乃跳了。

  半夜,乡下的河边,直接跳水,社会常识上绝不提倡的行为。

  不是为了救落水的人,没有什么说得清的目标,一个有危险性且毫无意义的行动,跳完之后有要洗衣服、要洗澡的麻烦后续,这简直就是有病,这是自己十六年生涯以来从未做过的事情……

  分不清——是想要逼白影来救自己,承认他在帮自己?是想要相仿白影的抽风行为得到勇敢?是想要恼怒地证明自己都跳河了够不够勇敢?是气急败坏跳河也要对白影施加武力制裁?想要看看白影眼中的世界?

  烦!死!了!

  我分不清!

  身体腾空的瞬间,真切感受到引力的存在。

  空荡荡的坠落感,让心中涌出陌生的紧张……是生理反应?是心理反应?明明在坠落,却抛开各种各样的事物,感觉自己变得如此轻盈,生出翅膀,在这瞬间飞翔,心思放空了——困难,烦恼,未来,忧虑,常理,人与人的联系,人与人的束缚,只是这个瞬间烟消云散。

  触摸到了自由,触摸到了自己。

  一个软弱,听从母亲命令,以得到母亲认可为天职的小女孩。

  噗通!

  落水了,感受到身体砸开水面的张开与嗡鸣,夏季并不刺骨的河水簇拥而来,浸透浴衣,染上身体,带走一丝一丝热量,留下一缕一缕凉意,耳边水流没过,世界宁静地只剩下自己的心思。

  理智瞬间占据大脑,取回了冷静和思考,仿佛看到那个小女孩穿上坚强,拿起优秀和努力,按照命令不断训练,变成一个像模像样的战士。

  那是自律和努力,让自己更加优秀,但那不是勇敢。那可以是偏执和顺从,让自己以为更符合母亲的心意,但那不是勇气。

  啊……是这样啊,好像有些理解了。

  想要告诉他,告诉他我看到的东西。

  雪之下雪乃屏住呼吸,闭着眼睛,双手冷静地拨动水流,准备让自己浮出河面。

  身体感受到一股水中突然撞来的暗流——河水里该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大家伙吧?!

  鱼?蛇?乌龟?鳄鱼?鲨鱼?!

  手腕忽然一紧,传来被牢牢抓住的触感。

  啊,是白影啊……我会游泳,这么快就急哄哄地游过来,果然是个傲娇。

  雪之下雪乃心中嘀咕,旋即感觉到不对劲,那只手很有力量地将自己拉动,一下子感觉脑袋破出了水面。

  还没等睁开眼抖水和呼吸,雪之下雪乃感觉脖子一紧,对方胳膊强而有力地来了个锁喉。

  等等——我会游泳,而且你这救落水人的姿势有点不正规……

  话虽如此,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这时候开口说话反而有水溅到喉咙里呛人的可能性。

  雪之下雪乃默默放松身体,头前方能听到激烈的拍水声,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浮萍被拽着渡河。

  她望着天上的繁星明月,听着波涛起伏的响声,有清风徐来。

  月引山迎水好客,清风用我过星河……这是洒脱的心胸,洒脱才是格外需要勇气。话虽如此,总感觉自己像件行李似地被拖着走,一点也没有白君刚才的意境……残念。

  上岸。

  雪之下雪乃坐在湿润的岸边,终于有空低头大口喘息。

  原本已经干燥下来的乌黑长发现在一缕缕凝起来,湿哒哒地贴着额头脸颊,宽松浴衣已经被河水完全浸透,皱起又贴着肌肤,显得十分臃肿,右脚上的木屐已经不翼而飞,左脚的粉白脚趾勉强用力夹住了剩下的那只。

  “白君……”

  雪之下雪乃正欲侧头开口,一堆水点飞过来糊在脸上,她连忙伸手挡脸,恼怒道:“你干什么呀!”

  白影浑身抖来抖去地近距离甩水攻击,没好气地说道:“你跳什么跳?这也是你能跳的?!我说过不接你的委托,那就是无论你说什么干什么都不会接!还跳河?勇者想走邪道速通,但本魔王从来不接受威胁!给我好好品尝自己犯下愚蠢行径的后果吧!”

  白影陡然加快抖动频率,化身人力甩干机。

  “等、等等……”

  雪之下雪乃连忙伸手挡脸:“白君!你猜错了……”

  “你不是逼我来捞你这落汤鸡?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把戏?”

  “……”

  心虚,这种想法确实有一点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啊……准确来说跳河的瞬间,脑子里念头太乱太杂。

  雪之下雪乃一怔,唉?白君没看出来?

  白影发现衣服已经甩不出太多水,果断伸手从河岸上扣了两团泥——专挑黑的扣!

  “!”

  雪之下雪乃近乎吼一般地出声道:“我过来了!”

  “嗯?”白影眉梢一挑,“说话看着别人的眼睛,这是礼貌。”

  “哼,白菌不看人的话,好像也会陷入自以为是的局面呢。”

  雪之下雪乃果断侧头,手指轻轻压着一缕头发,一滴滴水落在地上,她望着河对岸——那边光亮很少,夜色更多更厚,这边后面就是城镇的灯火,夜色更少更薄。

  “我跳下河,从对岸过来了。说到底我本来就会游泳,跳下来之前也做好了准备。白君这么急哄哄地跑来帮忙,反倒是打乱了我自己游过来的准备呢……”

  “是吗?”

  一团泥啪一下丢在雪之下雪乃衣角上。

  白影冷笑道:“继续扯犊子,想不到勇者马后炮的本事不差。你这是脑子一热跳了才知道该怎么过来吧?你要是真想明白还用得着跳河?得亏没有一头撞在河底的石头上,也没有腿抽筋给我表演溺水,倒霉点暴毙于如此滑稽的事故,我一定得在你坟头蹦迪三天三夜。”

  反正之后浴衣肯定要洗,再脏点也没什么,我忍!

  “白君,那个委托我收回,已经不需要你帮忙了,你错过了比分超过我的机会。”

  雪之下雪乃勉强冷静地撩起头发合拢,拧了拧河水,侧过头,仰脸直视白影,认真说道:“所谓勇气,就是打破自我的循规蹈矩。”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不断重复的生活、感情和认知会产生惯性,旋转、循环、收缩,将心牢牢禁锢住。父母的期待,家庭的责任,社会的常识,自我的偏执,麻木的重复,化作日益加深的泥沼,让心不断下沉,不断适应,然后不断冷却。

  试着摆脱吧,摆脱这种禁锢的循环,哪怕无人庆贺称赞,月光会在夜晚指引你,山岳不会逃跑,欢迎你的光临,看似冰冷的河水,也会包容你这位客人。跃出自我的困境,伴随清风徐来,哪怕浩瀚星河也能任你遨游,渡过。

  我们生来拥有一个世界,需要的,仅仅是纵身一跃的勇气。

  “这就是我的回答。”

  不需要任何人满意或者赞可,属于我的真心和正确。

  雪之下雪乃此刻是狼狈的,在河里趟一回又在泥岸上坐,别说什么高冷美少女了,女水鬼还差不多。

  但也是闪耀的。

  人类不会成为真理,所以才有与众不同的美好。

  我很高兴自己又看错了一次。

  白影拍拍手,热情地凑近过去,伸出乌漆嘛黑全是泥的手:“好好好!勇者这样才能称得上我的对手!”

  雪之下雪乃不由往后挪,方才的严肃认真瞬间崩溃:“等等、你你别……”

  双手按住对方肩膀留下两个爪印,然后擦来擦去。

  顺势将雪之下雪乃摇成拨浪鼓,白影大力夸奖道:“非常好!非常酷!非常斯巴拉西!”

  “你给我放手——!”

  雪之下雪乃羞愤欲绝地低吼一声,抬起手试图反击。

  白影一个后跳,比了个大拇指,眨眼间朝不远处城镇跑去。

  “所以很酷的勇者阁下,勇敢地承担起跳河的后果吧!”

  雪之下雪乃脸颊抽动,看着自己双肩上被擦出来的大片泥污,剩下一只的木屐。

  “白——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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