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120_东宫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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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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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碧城背靠珠帘,对着太子微微躬身,姿势却带着倨傲。

  他说:“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崔某愧对太子错爱.”

  文湛稍微低了一下头,似乎是还礼,又似乎不是。

  他也说::“既然如此,雍京山高水远,沟壑纵横,崔公子多多保重。”

  这算是谈崩了。

  崔碧城打开门,迈步出去了。

  一不会儿,黄瓜和柳丛容从外面进来,黄瓜手中还拿着托盘,里面是一小碗姜汁挂面,我最爱吃的东西。

  文湛坐好,等着黄瓜把碗端到他的手边,他看了一眼黄瓜,“你上楼看看,承怡睡了吗?刚才我们我们说话声音有点高,我怕把他吵醒了。”

  黄瓜则说。:殿下放心,我们王爷今天用过晚膳就睡了,他睡觉您还不知道,就是天打五雷轰,我们王爷也只当是蚊子哼哼,怎么可能醒呢?

  文湛又看了他一眼,黄瓜连忙说:“奴婢这就去看看。”

  黄瓜轻手轻脚的走上楼梯,刚转过竹帘就看到我站在这里,他就是一愣,刚要说话,我冲着他摇了摇头,他看见了,点了点头,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黄瓜甚至还走到我床边,把我的空被窝整了整,这才又下了楼。

  我听见他对文湛说:“殿下,我们王爷睡的可香甜了,鼻涕泡都出来了。”

  柳丛容听着就是一乐,不过他看见文湛低头沉默不语的吃面,马上就捂住了嘴巴。

  文湛吃完了面,让他们把东西收了,就对柳丛容说:“让他们把这里的灯熄了,你们也下去吧,我等他。”

  黄瓜看了文湛一眼,小心的说:“殿下,虽说现在已经到了春天,可是夜间寒气重,水榭阁楼这边又没有御寒的衣物和薄被,您要是在这里着了凉,那就是奴婢们的罪过了。奴婢斗胆说一句,如果您有话对王爷说,奴婢这就上楼把王爷请下了,您把想说话告诉王爷,就不要再这里等了。”

  文湛甚至都没有看黄瓜:“不用去了。他睡着了不喜欢被人半夜叫起来,我可以等。”

  过了一会儿,柳丛容说:“殿下,明天一早还要见杜矐,问询东海军饷的事情,水榭前面是花厅,有床也有被子,奴婢伺候您到那里歇息吧。”

  文湛看了他一眼:“要歇,你去歇息去,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着慑人的冷意。

  屋子中有片刻死寂。

  也许是黄瓜柳丛容他们看文湛真的有些动气了,再也不敢劝,柳丛容把文湛的披风放在那边的木椅上,连忙吃熄了纱灯,和黄瓜一起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外面安静极了。

  文湛坐在木椅上,看着窗外,姿势端正的就好像正在毓正宫读书,甚至带几分虔诚的味道,仿佛刚才那个盛气凌人,顺者昌逆者亡的太子,一下子成圣人面前乖巧的布衣学生。

  看到他个样子,忽然有点生气。好像我是个不通情理的坏人,自己在呼呼睡大头觉,要他抛下政务跑到里来,半夜不睡觉的等起来。

  别人看起来,他一定很委屈。

  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不太想和他说话。

  原因嘛,嗯……没错,我们又吵架了。

  要说这可不是我的错,毕竟谁也不喜欢有事没事就被绑了双手,狠狠被侵犯一个晚上,第二天连地都下不了吧。

  所以我生气时应该的,这个月我都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只是……

  在我听到他和崔碧城一番对话之后,我很担心老崔。太子亲自招安崔碧城,最后却谈崩了,虽然我明白为什么老崔会这样的坚持,但是就目前的情形看,太子想要杀崔碧成,不能说易如反掌,已经是相差不多矣。

  要是太子真的一发威杀了老崔,这让我可怎么活呀!

  哦,不能想了,我的头开始疼了,我还是先睡一觉,明天再想这么复杂而沉重的问题吧。

  我一捂脑门,轻手轻脚的走回床边,钻到被子里面。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还在念叨,反正明天一早文湛就要回到微音殿见杜嚯,杜阁老可不是个善茬,文湛不会掉以轻心,天不亮他就应该离开我这里回大正宫了,只要我多睡一会儿,自然是碰不到他的。

  于是我在心中数星星,翻身就睡着了。

  …………

  只是,这里临水,夜间寒气重,他着凉了怎么办?

  水榭阁楼下面全是硬木家具,虽然铺着丝绵垫子,可是躺靠都不舒服,他要是困了想要歪一会儿,磕了脑壳子怎么办呀?

  ……

  这一晚上,我的脑子跟走马灯似地,一会儿是猪八戒酒酣卧花丛,一会儿是秦琼大战西门庆,接着又是一出关公骑驴看唱本,最后则是崔莺莺乱拳打死镇关西。

  最后,当崔莺莺的红粉小拳头打到镇关西壮硕的身体上,疼的她咿咿呀呀的娇吟着叫喊着“女侠,饶命”的时候,我一激灵,被吓醒了,冷汗直流。

  我掀开蒙着脑袋的被子,看着窗户外面,灰蒙蒙一片,还有很轻微的声音打到窗框上,看样子是下雨了……太子应该回去了吧……

  “黄瓜……黄瓜……给我弄点水喝……”

  我叫了两声,然后扯过袍子披好,穿上鞋子就要下楼,却听见楼梯那边有轻轻的脚步声,接着那边的竹帘一挑,我抬头一看,冲口而出‘你怎么还没走.?'在舌尖转了三圈,马上变成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边走过来的,正是太子文湛!

  文湛身上还是昨晚那身白色丝袍,极板正,整齐,似乎连袖子上的褶皱都很少。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黑檀木盒子,盒子上面是十八颗幽白色的南珠。

  我认得那个盒子!

  那是装太子生辰玉佩的盒子!

  凡是大郑的皇子,每个人都有一块这样的玉佩,九龙环绕,正中央镌刻名字,缠着黑色和金色的丝线,生不丢弃,死的时候要一通下葬。

  一般的情形,玉石材料由生子的后宫嫔妃自己选择。

  我的玉佩是我娘找的,就是一块普通的西疆和田玉,白莹莹的很通透,却不怎么值钱。我娘说,南玩意太贵重了,怕妨了我,让我不好养活。

  可是太子的玉佩不同,那块玉石石南诏进贡的,正经的玻璃种,帝王绿翡翠,万里挑一的珍贵,有市物价!!

  文湛把盒子打开,果然,黑色绒布包裹着的就是他那块名贵无比,通体透明,鲜翠欲滴的玉佩。

  我穿好鞋子,就要过去,文湛却看着我,轻声说了一句:“站在那里,别动。”

  “怎么……”

  我听他的话,站在这边,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过来,然后到我的床边,把那个盒子放在我的手中,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他却在我面前单膝跪下了。

  我被吓到了,挣扎着就要起来,被他死死的按住,我结巴的问”你……你这是做什么……

  "承怡,别动,我有话要说。“

  文湛不动声色,可是他抓住我手腕的力度却是惊人的,如同出笼的豹。”那天晚上,对你有些粗暴,很抱歉。“

  我忍了忍,小声问他“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

  “不是.”

  我“……”

  “承怡,这几天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之间不能再这么下去。我曾经想过要给你时间,让你慢慢接受我,可是很遗憾,你却一步一步的拒绝我。你很会得寸进尺,不断试探我的底限,每次在我逼着你认清自己心意的时候,你却用’我们是兄弟'这样的话搪塞我。”

  他的话带着无法忽视的犀利,好像锋利的刀,直接把我的心劈开,我受不了这样的对视,扭过头,他却扣住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

  “承怡,今天的话我只说一遍。

  爱上亲哥哥的人是我,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也是我,即使这样,对你我也不会放手。”

  “这是大郑皇子的生辰玉佩,你也有一块,这个玉佩代表什么你知道的.生死相随。

  我的玉佩给你,它是你的了,我也是你的。

  我“文湛,我……”

  文湛的手带着某种坚决,死死的扣住我的手腕。

  “这次我不逼你,我的玉佩你可以要,也可以直接扔掉。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的想法。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接受我的感情。我们之间必然会有耳鬓厮磨,会有欢爱,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你可以用各种理由拒绝我的求欢,比如说你很累,病了,或者仅仅是没有兴致,但是绝对不能用‘我们是兄弟’来搪塞我。如果你拒绝接受我,那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用短刀割断喉咙。”

  我被他吓的几乎要死掉了,我一把攥住他的手,“文湛,你!”

  “承怡,接受我,还是杀了我,任选其一。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别听他那话,你就给他个小刀片,让他自己一边自杀去!我就不信那个小狼崽子能自己抹脖子!”

  “他那是吓唬你呢,吓唬你这个笨蛋!”

  “在你面前装的跟一个苦情的糠萝卜一样,你是没见到昨天晚上,就在这里,他那个嚣张样子!对我是连吓唬带威逼利诱的,手段狠到令人发指!又说什么我这么多年所作所为就是一个追名逐利的市井小民,又说什么一二三四五几项大罪,还有抄家灭族!这样的人再装可怜,谁信呀?!”

  “嗯?怎么不说话了?”崔碧城在我面前气的直跳脚,啪,一巴掌拍在我面前的木桌上。

  “承怡,你给我说话!”

  “我……”

  我仰头看着老崔,看着他那张脸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吓到我了,我向后缩了缩,却被老崔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提了过去。

  “说话呀,你是不是答应那个小兔崽子跟他一起鬼混了?!”

  崔碧城的这个样子,活生生的像一个以理学治家的严谨的父亲,在发现一直养在绣楼行的女儿被坏男人骗了身子之后的痛心疾首,暴躁发狂,令人发指。

  忽然,崔碧城的眼睛一眯,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我的脖子里面挑出一根黑色的丝绳,他手一紧,拽了一下,那块绿莹莹的生辰翡翠就到了老崔手中。

  “这是什么?这块翠的成色还不错……。啊?这是那个小兔崽子的生辰玉!你连他的玉都挂在脖子上了,还说没有答应他!你这个没有脑子的笨蛋!你就是石头,是块木头,是个草根!你……”

  忽然,黄瓜捧着一个托盘笑盈盈的进来了,他吧托盘放在桌面上,谄媚的对着老崔说:“表少爷,您骂我们王爷也骂了一上午了,来,这里是凤大人炖的川贝雪梨,你喝了润润喉咙,再继续骂也不迟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崔碧城看了看黄瓜和他手中的那碗川贝雪梨,又瞪了我一眼,这才松了手,捧着雪梨汤水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去了。黄瓜连忙过来揉揉我被老崔揪红的耳朵。我苦瓜着脸对崔碧城说:“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没法子。当时那个情形,他说,要是我不接受,他就自伐。我当时想着装傻来着,可是他一拿出刀子我立马就被吓着了,他还真的敢向脖子上比划,一个不小心,就在他肩膀上划了道口子,我又晕血,心口一直疼,看到他伤了,我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答应了……”

  答应就是认输了。如果说从前我和文湛是对弈的两端,彼此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可如今,我就等于把自己的车马炮都交到文湛手中,自己也成了人家手中的面团,随意揉捏,谁让我不如人家狠呢?

  见崔碧成瞪我,我马上又说,“他这招就好像是雍京西城的那些混混,专门跑到人家家门口骂大街,把祖宗十八代的女性都问候一遍,他倒是让你打,可只要你打不死人家,你就得听人家的,不然他总在你门口骂街。文湛这招就是这样,是很无赖,可关口时,我就是扛不住,只能认栽。人家划出个道儿,我就只能跟着走了。”

  崔碧成又瞪我。

  我赶紧又说:“只可不赖我,谁让我从小晕血呢?最见不到这个阵势了。”

  崔碧成终于喝完了那碗川贝雪梨,那玩意就是降火的,他像是脾气被润泽了一些,只是瞪着我,然后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他说:“晕血这个事吧,一时半刻也治不好。这也不怨你,我也是听我爹说你,说你小的时候娘娘会冉庄省亲,曾被人追杀,后来幸亏你们家老爷子的兵马赶到,这才救了你们母子,就是当时在你面前死的人可能多了一些,所以把你吓出毛病来了。后来你还病了一场,多了个晕血的毛病。“

  我奇道:”还有这么档子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老崔说:”当时你年纪太小,追杀的事女尼自己是记不太清楚,皇宫里面肯定没有人没事找事告诉你这些。现今知道那事的人都不多了,就是你自己这个晕血的毛病一直没好。再说,诶,就知道你是个软柿子,谁来都掐一把……诶,不说别的。你答应就答应了吧,反正也是你自己愿意的,就是别整天脖子上挂着那个兔崽子的玉牌,好像你是他养的狗。“

  我低头看了看那块生辰翡翠,这是文湛硬要我挂在身上的。原本我想着就放在屋子里面就好,可是文湛坚持要挂在我身上,不能离身,我居然也让他挂在我的脖子上了。我现在敲自己的脑袋,我绞尽脑汁想,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当时一定是刚睡醒,鬼迷了心窍,这块玉佩,拿过来容易,再送出去,就难了。

  我苦瓜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答应了人家,有些事情就要做,所以当柳丛容再来请我到小行宫‘喝茶’的时候,我就不好再找借口不去。

  到了小行宫,文湛像是刚睡醒。

  柳丛容路上告诉我了,太子一上午都在微音殿和杜首辅斗法。

  他们两个一个是少年储君,身份贵重,城府极深,手腕狠绝;一个是霸朝纲二十年的首辅,老谋深算,不动声色,胸中沟壑纵横,面上老态龙钟。这两个人的斗法无异于手持七星龙渊的少年法王对纵横人间的千年老鬼,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可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忽然想起来一那个谁谁谁说过的一句话——“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亡百姓苦……”

  我晃了晃脑壳,想着是被文湛吓傻了,脑子里面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文湛比我从容多了,笑着说,“承怡过来了,坐。柳丛容,奉茶。”

  他沐浴完毕,干爽利落,完全没有了戾气。

  他头发已经被人擦拭干净,站在那边,让宫人为他把白色丝袍穿戴好,有两名小太监更是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他的鞋子上的明珠擦亮,这才退了出去。

  文湛走过来,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他今天装扮的可真……那个啥。

  真的很漂亮。

  其实他从小就漂亮,原先像一个鲜嫩的小笼包,现在像一只南诏进贡的白孔雀。

  他就有这个本事,只有他往哪里一戳,无论多华美的缂丝龙袍,镌刻着蔓藤莲花的宫殿,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玉石和他一比,都成了沙土。

  只有他才是让人一眼看见,不能忘却的人。

  文湛修长的身材,长剑一般挺拔,丰厚的黑发丝缎一般披在身上,额前戴着细带黑丝抹额,上缀明珠,熠熠生辉,让我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是明珠太亮,还是他的眼睛太亮了。

  我真想抓着他用力摇晃,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出去迷惑众生?非要掐着我和你一起沉沦这一场红尘漩涡?

  我刚想转过脸不看他,结果看到他领口那里,叠着的纱布,想着那是昨天弄出来的伤,我又不好扭脸,就这么直着脖子梗在这里。

  文湛看着我一乐,“怎么了,很热吗,看你鼻尖上都是汗。”

  说着,他还真的从旁边扯过来一块丝巾,把我的脸用手指捧起来,仔细擦了擦,末了,很自然的低下头,在我的嘴角亲了亲,好像宠爱自己养的猫咪。

  他的手指在我的脖子这里摩挲了摩挲,然后长指一挑,把我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拿出来,看了看,又笑了,笑的很是心满意足。

  我看他心情似乎不错,乘机说,“喂,我说,这个玩意还是让我放屋子里面吧,每天戴着很沉的。而且,这东西这么贵重,要是丢了,碰了,弄脏了……”

  文湛看着我,那眼神分明还在笑,却让我的舌头有些打结,像是知道自己好像又在得寸进尺。

  “……吧啦吧啦,要是我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在他这样的小眼神下,说话是个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我想着,把玉佩就放我屋子里面,让谢孟他们仔细看护着,谁也碰不到……这不好吗?”

  文湛淡声反问,“你说呢?你想要摘下来?”

  文湛说着,手指还轻轻摩挲着我的脖子,我的舌头又有些打结。

  我,“……”

  他见我没有说话,笑着露出了皓白色的牙,“既然承怡也不反对,戴着就戴着吧。”

  说着,他又把玉佩放回我的衣襟里面去了。

  可是,文湛忽然又加了一句,“承怡,有些话,这个时候不说,以后也不要再说了。反反复复的人,不应该是你。”

  我又叹了口气。

  诶。

  在喝了两盏茶之后,晚饭很快就摆了上来。

  都是我爱吃的小菜,还有鸡汤面和一壶香甜糯糯的黄桂稠酒。

  酒杯,碟子,碗,都是用的上好的古瓷,晶莹剔透,羊脂玉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这玩意要是让老崔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酒足饭饱之后,似乎就要做一些闭门私藏不可对人言的事。

  我被他脱掉衣服压在被褥上,这个时候,那块玉佩还挂在我的脖子上,文湛把玉佩轻轻放在一边。这里的被褥都是新的,还熏了香,有一种飘来荡去的白檀味道。

  今天文湛的耐性似乎好了些,不过好的也不是太多,他用力一顶进来的时候,其实还是挺疼的。我用力喘了好几口气,抓着他支撑在我身边的手臂说,“你轻点,我明天还要去楚蔷生那里喝喜酒,你可别……哇……呜呜……”

  我话还没有说完,文湛就猛烈的撞击起来。

  每次都这样,我在他身下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最开始还能勉强推搡他两下,再后来,意识被他残忍的撞碎了,喉咙中有呜咽般的声音,身体也只能随着他的动作而无助的摇晃着。又疼、又热,全身颤抖着,文湛的手死死的抱着我,似乎要把我掐碎了,揉进他的身体中去。

  我的双腿早被他掰开了,搭在他的腰间,在被他摇晃着我恍惚中也伸出了手,抱住他,他全身硬的不像话,身下那玩意尤其是,硬的跟头驴似的,把我往死里折腾。

  我用力睁开眼睛,只是眼泪太多,太模糊了,文湛和我耳鬓厮磨中,我看见他的耳朵就在我嘴唇边上,我努力张了张嘴,用嘶哑的声音求他,“……别……饶了我吧,……轻点……哇哇啊啊啊!!——”

  文湛你这个大混蛋!

  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不说话还好点,一说话他下手更狠了。

  这回他什么章法都不讲了,每次就是凶猛的攻到最深处,再退出,再冲进来,好像在捣蒜一样,一定毁坏什么似的。

  我被他弄的简直就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等到他终于折腾完了一轮,我动了动手指,嗯,还不错,没有散架。

  文湛一直抱着我,却没有再压在我身上,他甚至还起身给我到了一杯茶喝,我迷迷糊糊的,想着终于可以睡觉了,可是身下明显的感觉让我全身一激灵。

  我含糊的说着,“喂,……别来了……我真的不行了……嗯嗯嗯!”

  文湛猛地硬撞了进来,可是接下来的动作却轻柔多了。他含着我的嘴唇断断续续的说,“……放松些,我会温柔的……”

  文湛的动作很柔,却也是不容拒绝的。我就觉得自己像是挂在东南的柳枝上,随着清风徐来,缓缓摇动着;又好像躺在温暖的水中,烈日当头,水波荡漾,似乎划着一艘小舟,一直游荡到天边去了……

  我在他身下呻吟着,像水一样,化开了。

  第二天醒过来,果然还是不能动弹,不过感觉全身很清爽,像是有人在我睡着了之后帮我清理过。文湛已经起来了,他就坐在床边穿衣。他着上身,撩起来自己的头发,披上外袍。文湛的身体很漂亮,尚在少年时,还有些青涩瘦削,却很结实,有一种利剑一般的锋利和强硬。

  我在一边默默感伤,原先那个好像我一把能抱在怀中,掐掐拍拍的小笼包、糯米团子一般可爱的六皇子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在床上,不用任何花样都能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的,一点都没有小时候的软弱可欺的样子。

  真是时光逝者如斯,永不停歇呀。

  就是不知道可爱的小肥鸭越筝长大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醒了吗?”

  文湛侧眼看到我,他伸过来手,把我揽了过去,低下头,在我腮边亲了一下。

  “嗯。”我用力动了动,全身酸疼,尤其是双腿之间,似乎有一道裂痕一般,疼痛都从里面钻了出来,我叫了一声,“好疼!”眼泪差点又下来。

  文湛拿过来药膏给我上药,凉丝丝的药膏让我舒服了一些,可是似乎还有些郁闷没有消除。我一歪头,不想看他,他过来用被子裹住我。

  我咬了咬牙才说,“楚蔷生今天大婚,我总要去喝喜酒的。他如今不在内阁了,去凑热闹的人都不多了,我要是再不去,那就太冷清了。”

  文湛却探手拿起我脖子上的玉佩,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总是从我身边拿走玉佩,握在手中,昨天晚上也是,我们都乱成那个样子了,他也还是让我戴着这块玉,黑丝线缠在我脖子上,让他发狂般的亲了又亲,弄的我脖子今天都不能见人了。

  他把玉佩放在我枕边,不让丝线勒住我,他才说,“他今天拜堂,每天找戏班过来唱堂会,我们明天一起去喝酒听戏。”

  我一扭头,“咦?你也要去吗?”

  文湛,“你不喜欢我陪你去吗?”

  可我本来想着和老崔,小莲还有黄瓜一起去的。

  如果文湛在场,他们都会不自在,老崔小莲肯定不去了,黄瓜肯定会躲的远远的,那我一个人听戏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

  看到文湛那个样子,我的舌头就开始打结。

  我,“……没有,怎么会不喜欢呢……就是你要是去了,我们就得躲着点了,这个时候被别人看到我们这么样,不太好。”

  文湛瞪了我一眼,“怎么,我在你身边你觉得很丢脸吗?”

  我大呼一声——冤枉,就用被子蒙住脸。

  “我不和你说话了,这根本就不是丢脸不丢脸的事情嘛。”

  文湛却笑了,他把被子从我脸上一点一点拉下去,“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我们明天却要表现的亲近一些。因为我总觉得,最近在雍京里面有人拿着你做文章,我们要把这股邪气揪出来。”

  “嗯?”我扭出头,“我能有什么文章好做的?”

  看着文湛把脸慢慢贴近了,又欺了上来,含住我的嘴唇,轻轻舔吻着。

  他把手又伸了进来,我被他弄的眼泪汪汪的大叫——“文湛!大清早你就发情……呜呜……这也太混蛋了吧……呜呜呜……”

  由于清晨的时候被文湛压在床上,恣意胡来一番,所以我理所应当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发现黄瓜也来了,他正在很高兴的打量着这里的古董瓷器,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

  黄瓜发现那边书桌毛毡上有一个好东西,“王爷,我们还缺一个笔洗,这里的这个三足笔洗是柴窑的,琉璃厂都没有这么好的东西,有银子也买不来,我们向太子殿下讨了去吧。”

  “我又不写字,我要它做什么?”

  黄瓜有些失望,又恋恋不舍的把笔洗放了回去,“这可是人世间罕见的珍品,全天下也许只有太子殿下有这个了,水过天青蓝,这颜色多漂亮!”

  等他放回去之后,他又把那个价值连城的笔洗放在脑后了,他开始兴致勃勃的看别的东西,“王爷,王爷,这个玉白菜也不错,咦,拿起来怎么这么轻?哦,是蜡做的,王爷,我们也做一个放在书房里面吧。”

  我对他的聒噪有些无语。

  不过崔碧城到曾经说过,像黄瓜这样性格的人,出将入相,可以成为无双国士。他有一种传闻中大隐于朝的品质,对万般尘世繁华似乎不看在眼中,这样的人太难得。如果黄瓜不是太监,崔碧城到想拉他入伙。

  我又看了看黄瓜,他现在对一叠子李清照的燕子笺垂涎三尺,我怕他把口水滴到文湛拿些珍贵的纸张上,到头来还得让我赔,就连忙召黄瓜过来帮我梳头发。

  文湛早就不知去向,黄瓜伺候我穿衣服的时候说,他在书房,看奏折。

  我不去打搅他,所以我就捧着茶水,坐在湖边的紫藤架子下面吃糕饼。

  如此无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答应了文湛要和他在一起,这算不算缘定一生?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许了一生一世,而且那个人还是我的亲弟弟。

  就好像是我拿了一个汝窑的梅瓶,我本来想要穴上一株艳丽的桃花,最后却被迫穴了一株荆棘,更惨的是,那丛荆棘还是自家种的,所以那丛荆棘是粗暴,是扎手,还是贴在皮肉里,死活拔不出来,都要含笑着把它供养起来。

  因为那丛荆棘已经穴了进来了,在它不枯萎,不折断,不离我而去之前,我就必须把它穴在我的梅瓶里面。

  诶,我叹了口气,这难道就是我命定的一生?

  其实,如果不是很多年前,我遇到的那个凄艳的回忆,我本来想要一个像我娘那样的女人做老婆。

  平凡,敦厚,会做一手好菜,每次都会为我煮上一大锅白饭,烧上一大盘子豆腐,还有红烧肉,把我手中的碗堆的满满的。

  看我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她还会用湿手巾擦我的嘴巴,并且在一旁幸福又满足的说我,“看看你呦,又吃成这个样子,你怎么比碧子差那么多?碧子多斯文呀,诶,承子我不说你了,快吃,快吃吧,这几天好像你又饿瘦了……”

  可是,不论我期待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他或者是她都不可能是文湛这个样子的。

  我甚至不会去奢望文湛为我做一顿饭。

  当然,我也不会为他做饭。

  因为我们两个根本就是手指不沾阳春水的笨蛋。

  诶,和我在一起的这个人,其实并不是我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从一方面说,比如朝政,比如宫斗,文湛强到几乎无法战胜,可是从另一个方面说,比如种菜,比如做饭,他就是一个笨蛋。离开了大正宫,离开了黄瓜柳丛容,我和他,我们两个甚至无法普通农夫那样养活自己。

  我回头看了看正在书房中面无表情看奏折的文湛,我仰望天空,忽然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黄瓜在我身边端着茶壶,正想要给我续上香茶,我们喝的是明前龙井,昨夜刚从杭州急程运进雍京。

  “王爷,要不,奴婢陪着您干点别的?”

  也许是我端着空茶盏愣神的时候太长了,黄瓜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很认真的问了一句,“咦?那我们做些什么呢?你要侍寝吗?我知道有很多皇子都和他们的内侍有一腿的,你长的也不错,不如……”

  “妈呀!”

  黄瓜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书房的文湛,确定他没有听到我的问题,这才哭喊着端着茶壶跪在我面前,我嫌恶的向后躲了躲,可是还是不如黄瓜眼疾手快,只见他抓紧我的袖子,一面抹鼻涕,一面哭泣。

  “王爷,这话您可不能再说了,尤其不能在太子殿下地盘上说这话了。王爷您身份贵重,您可以不在乎,可是奴婢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童,他们离了奴婢就要喝西北风去了,王爷,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情分上,您就饶了奴婢吧。”

  我被他哭的直撇嘴,真无趣。

  我踢了踢他,“起来吧,我随便说说的。”

  黄瓜脸一摸,马上恢复了春光灿烂,一点也没有方才那副苦菜花一般的样子,而是快乐的端着他的大茶壶给我续水。

  诶,我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我和文湛在一起的第一天,像是已经经历了很多很多年,日子没有所谓‘小登科’的精彩,而是已经变得和我手中的茶水一般,冲泡了很多次,和刷锅水一个味道了。嗯,顶多是很昂贵的刷锅水。

  我忽然问黄瓜,“黄瓜,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个厨子了?我其实不太喜欢吃凤晓笙那个丫头做的饭,她做的太精细,有的又太腻,不如我娘做的好吃。可是她是太子的人,太子亲自把她送过来,我又不能撅了人家。我本来想着等我成了家,就让她和谢孟成了亲,自己挪窝过自己的日子去,可是如今我答应了文湛,要和他在一起,这个,文湛又不会做饭,难不成,我这辈子就得到处找厨子做饭吃吗?”

  黄瓜忽然小声问,“凤大人的手艺有那么差吗?”

  我说,“也不是说差。她太讲究,什么菜式都讲究要精益求精,一切味道都和她一样,太招摇。比如去年夏天,我就想吃一碗凉面,其实那面条用井水涮两遍就好,再加上芝麻酱、米醋、黄瓜丝,还有生花椒油就好,可是她非要做出一碗匈奴荞麦冷面,那汤汁都用冰块镇着,又加上了挫细的白萝卜泥、沙果汁、蜀中灯笼椒,简直就弄了个冰火两重天,那玩意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完了之后我的肚子疼了一下午。她做的东西时常吃一顿还不错,要是天天顿顿吃,总感觉太……太美艳了。”

  我又叹了口气,“要是文湛有我娘那个手艺,也能给我做出那样好吃的饭菜,那人生才算是圆满呀……”

  ——“原来王爷这么看不上我呀。”

  我正在感慨,忽然一阵阴风扑来,银铃般的声音吓的我一哆嗦,我颤抖着转过身,就看见文湛站在我身后,他的背后则是凤晓笙。

  凤晓笙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原本以为王爷在这里吃不惯,我还上赶着过来给王爷准备膳食,谁想着原来我早就被王爷嫌弃了。既然如此,那凤某就告辞了,省的留在这里惹人烦。”

  一见是她来了,我连忙站起来要拦住她道歉,却在她身后张口结舌。“……我,你……凤姑娘,我没别的意思,我就随便说说,诶,我道歉还不成嘛,诶凤美人,凤大姐,凤大小姐,诶,你别走呀!”

  凤晓笙看都没看我,说完,只对文湛行了礼,就转身扬长而去。

  我最近是太背了,还是雍京地面邪,怎么随便抱怨两句,就能惹来两尊真神现身?

  走了一个泼辣的美人蕉,留着一个天魔星。

  我对着他笑,“咦,这么早奏折看完了?”

  他不说话。

  “那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心?”

  文湛却不理睬我的‘嘘寒问暖’,走过来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状似不经意的问我,“中午你想吃什么?”

  我想着,既然我们有明前龙井,那么就应该配上一些南方小菜。

  我扳着手指数着,“要宋嫂鱼羹,平桥豆腐,再来一个三黄鸡和清炒虾仁好了。”

  我只顾着自己说的欢乐,愣是没看到文湛的脸色黑的像一个清秀的黑锅底。

  我只听见他嘀咕了一句,“……这不太容易……”

  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太子是个很辛苦的活儿,文湛本来说要和我一起吃点心,结果没一会儿他就被柳丛容叫走了,就留我和黄瓜两个人在花园呆着。这个时候外面有个小太监过来,他说小行宫门外有人要见我。

  我问他,那是谁?

  小太监回答,是雍京留园崔府的小厮。

  我想着是老崔找我有事,就让他们那个崔家的小厮领了进来。那个明眸皓齿的小孩手中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堆金黄色的橘子,一壶杏花村的酒,当然,还有一封信,是崔碧城写的。

  崔家小厮让我当场就看,因为他还要讨个回话。

  我看了看信,字写的好看,文也直白,就是说三天后是清明节,和往年一样,老崔让我和他一起到城外扫墓,外加踏青和吟诗作对。另外,他再让我带个人,是谢孟。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告诉那个小厮,“回去告诉你们崔老板,三天后让他到祈王府找我。”'

  那个崔家小厮心满意足的走了,我却疑惑的问黄瓜,“老崔有出城扫墓的习惯吗?”

  黄瓜的脑袋摇动的像个拨浪鼓。

  我也琢磨着似乎老崔除了拜财神之外,没拜过别的。

  我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一个更重要的事,“黄瓜,太子呢?不是说中午一起吃饭的吗,日头都偏西了,太子哪里去了?”

  黄瓜低着头,“那不是让柳公公叫走了吗?”

  我,“想是有什么大事,我们别等他了,你让他们把饭菜端上来,我们先吃。”

  黄瓜却没动弹。

  我,“怎么了?我指使不动你了?”

  黄瓜,“王爷别生气,这个,不是在太子的小行宫吗,客随主便,王爷再忍忍,还是等太子殿下一起用膳吧。”

  我转了一个圈,看了看他,“你不饿?”

  黄瓜笑着,“奴婢自是不饿。”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轱辘轱辘,肚子叫的声音,黄瓜一捂肚子,对着我嘿嘿傻笑。

  我一敲他的脑门,“行了,别装了,我们去膳房瞧瞧去。诶,早知道这样,真不应该说真话把凤姑娘气走。这是尘世是大话、谎话、人话、鬼话什么话都能说,就是不能说真话。”

  咕噜……咕噜……

  我的肚子也开始叫。

  “一说真话就得饿肚子。”

  黄瓜似乎有话要说,又拉不住我,于是我拽着黄瓜摸到小行宫的厨房。

  这里和大正宫的御膳房不一样。

  御膳房干净、安宁,不像做饭,到像念经的地方,里面出来都是一些精雕细琢,光鲜亮丽不垫饥的玩意。

  小行宫这里就人间烟火气的多了。

  老远一看,层层黑烟冒然升起,隐约还能见到火光、烟尘和水汽,仔细听,似乎还有几不可闻的咳嗽声。

  我左看右看,摸索了进去,登时吓了一跳!

  眼前一个黑漆漆的物件,面如焦炭,衣衫褴褛,似乎是刚从兜率宫太上老君火炉里面蹦出来的孙悟空!

  他一张嘴,一口漂亮的白牙,“王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哇!”我受到惊吓,差点坐地上,幸亏有黄瓜顶着我,我惊魂未定,颤抖着手指指着他,“原来这里还有个活物!你……你你你是谁?”

  黄瓜连忙捶打我的前心后背,让我顺过这口气,黄瓜说,“王爷怎么不认识他了?这不就是柳丛容,柳公公吗?”

  我揉揉眼睛,又看了看,“咦!真的是你呀柳芽!你怎么在这里?太子呢?”

  变成包公的柳丛容欲言又止,忽然,一个堂皇的声音破空而来!

  ——“闭嘴!”

  这是文湛的声音!

  柳丛容的脸彻底成了黑锅底了。

  还没有找到文湛,我被黄瓜连拉再拽的救了出去。

  黄瓜痛心疾首的直跺脚,“王爷,你把太子殿下的心意都糟蹋了。”

  我丈二了。

  “不……不是,我……我又怎么了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的错?”

  事实是,文湛为了给我做饭,差点烧了小行宫的厨房。

  我听见把自己洗白的柳丛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似乎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撒娇卖乖的让太子殿下亲自动手做饭,结果却差点伤了殿下,还差点烧了厨房。

  我太冤了我,文湛把一顿饭做的烟火流星,翻云覆雨的,这和我没关系吧。

  可是当我被饿了三个时辰之后,看着端上桌子的所谓‘太子殿下用心做的晚膳’的时候,我抬头对着坐我对面的那个已经洗刷干净的文湛说,“我们晚上还是吃点心吧……”

  豆腐弄成了豆腐*,三黄鸡的毛没有褪干净,虾仁炒成了焦炭。

  文湛淡如清水的看了我一眼,我连忙谄媚的拿着勺子去挖那盆子仅剩的,长的还不错的宋嫂鱼羹,放到嘴巴里面,嚼了两下,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殿下,这个,鱼的心肝肺,在做汤羹的时候,是要需要剔除的……

  我被饿了四个时辰,终于吃到了文湛煮的鸡汤面,我当时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到面碗里面。

  黄瓜安慰我说,这也算小登科的甜蜜,新嫁娘都不太会做饭。

  虽然文湛和‘新嫁娘’,就好像汝窑梅瓶和土豆,凤凰和泥鳅,崔碧城和二两橘子一样,根本不沾边,可是,他们却还是有一个地方是相同的,就是都不会做饭。

  我小心看了看正在书桌那边看司礼监送过来的折子的文湛,心中有一个预感,他这辈子也不太可能会做饭了。

  于是,我有了一个雄心壮志,我可以自己学会做饭!

  只是……

  在我踏入厨房,看到新宰杀的鸭子肚皮上那一丝凄艳哀婉的血的时候,我就好像面条一样,左扭右扭的昏倒了……

  我觉得我在小行宫受到了虐待。

  可惜,除了我之外,大家都不这样认为。

  他们认为太子受到了虐待。

  我很郁卒。

  可是更加郁卒的是,文湛晚上居然还有心情抱着我晃悠,这一折腾,又是大半夜,弄的床板咯吱咯吱乱响,就是床边上那些华丽繁复的芙蓉帐都在不停的摇晃着。

  诶,不好吃的饭菜,正直青春年少,又火气十足的那个人……

  我除了叹口气,还能说什么。

  文湛终于弄完了,我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见他的手指挑起我脖子上的黑色丝线,轻轻摩挲着原本属于他的玉佩。

  我嘀咕了一句,“给我挂这么贵重的玉,要是哪天我手头紧,把它当了,你怎么办?”

  他潜下头,丰厚的头发垂在我的身上,痒痒的。

  他舔着我的喉咙,却淡淡的说,“那我咬碎了你……”

  当时我就是随便一说,可谁想到很多年后,竟然一语成谶。

  我总觉得这个寂寞如雪的尘世后面还有一双手,那双手和这个美丽繁华的雍京一样,包容一切,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似乎,我们这里的一切,只是一局棋。

  楚府大喜。

  我一到楚府,就被这阵势给惊住了。

  楚蔷生不愧是楚蔷生!

  即使没有内阁大学士的帽子压着,他楚总宪也是个千古风流人物。

  来贺喜,来送礼,来拍马屁的络绎不绝,他楚府门外这阵势,当得起车如流水马如龙。

  不过,楚蔷生现在毕竟被我爹从内阁除名了,太子也似乎有点什么麻烦背在身上,我更不喜欢应酬那些外人,所以我们就后门直接进到楚府后花园。

  楚蔷生见文湛到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文湛,我知道他们有事要说,又不想让我听到,我就摆了摆手。

  _倒是楚蔷生过来笑着说,“王爷,我这里一会儿唱堂会,是你喜欢折子戏,我给您留着个好位子,就在那边的荷塘边上,又能听戏,还能看花。”

  我原本想说,蔷生你忘了请我喝花酒了,忽然想起来,楚蔷生如今已经不在内阁了,再说,文湛还在边上,我就把这话咽了下去。

  我拿着一个紫砂手壶,装着明前茶,边对楚蔷生道谢,边到外面四处走走。

  楚蔷生这大宅院,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仔细逛。他这院子建的清雅,那边有荷塘,池塘边上弄了书院,挂着牌匾,取名莲池书院。绕着莲池,曲曲折折的有竹院,还有一些亭子,分别取名什么藻咏亭、洒然亭,濯锦亭和面对一池水的观澜亭。

  楚蔷生大约还信佛,我见他读过佛经。不知道他从哪里挖来两棵菩提树和万年龙血树,就栽种在石桥两旁,剩下的,堤岸上则是这云蔽日的垂柳。

  我踱着西方步,哼着小曲,装模作样的看着楚蔷生自己给亭子写的楹联,诸如什么‘天边月到平台迥,林际花藏曲坞深’,带着点小精致。

  我正想着找个石凳坐,从竹林那边就走过来一个人,我刚开始就是一愣,我还以为看到了我爹。我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又不是我爹,我爹病怏怏的,却自有一股子雍容。眼前这个人也穿着白色袍子,围着半臂的白裘,就是看上去有些落魄,好像我爹进赌场,输的快要当裤子了。

  我和他不熟,就打了个招呼,“三殿下也来了,一会儿我敬你一杯酒。”

  那个人,正是嘉王羽澜。

  羽澜原先总跟着文湛,装扮的跟双生子似的,现在不知怎么了,又看中我爹的装扮了,所以总是在有意无意中学我爹。诸如,拿着象牙烟杆抽烟,又诸如穿着白色的狐裘。

  说过了话,我想着就绕道去别处,谁想着我这个弟弟偏偏从那边走了过来。

  “大皇兄,慢一步走,可容羽澜说两句话?”

  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话。无非就是惦记着老崔手中的几本杜家密账。他们劝不动老崔,就来找我打秋风,我可不沾惹这个麻烦。

  我连忙说,“三殿下,这里四面漏风,又挨着水面,又阴又冷的,在这里呆时间长不不好。不如我们到楚蔷生的小方壶书斋去说话?那边暖和。”

  羽澜一笑,“太子殿下在那边,有些话,就不好讲明白了。”

  我赶紧说,“三殿下,你是斯文人,你说的话都咬文嚼字的,我又不懂。您要是有公事,找楚蔷生,找太子都成,要是私事情就找老崔,他们都比我明白。我就先走一步了。”

  羽澜倒是没有拦着我。

  就是在我刚转入竹林的时候,忽然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大皇兄,您和太子殿下的私事,但凡有一星半点露出口风,传出宫闱,无论天下问不问你们的罪过,父皇却要问我的罪,就看到弟弟为您担这么久干系的情分上,听我说一句话,可好?”

  我就觉得羽澜拿着一把利剑,直挺挺的穴入我的心口,把我钉死在当场。

  我的脚再也迈不动,停在那里。

  我等着羽澜一步一步的踱过来。

  他问我,“大皇兄不问父皇是如何知道的吗?”

  我苦笑了一声,“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好了,羽澜,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羽澜却反问我,“大皇兄,你说,你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

  我,“没有。我就是一个穷人,我那些东西想来三殿下也看不上眼,想另外送你些什么东西吧,你又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三殿下想要什么。”

  羽澜从袖子中抽出一个盒子,放在我面前的石桌上。

  “我也不想要大皇兄什么,我倒是像给皇兄看点东西。您打开瞧瞧?”

  他说着,眼神也不看我,而是看着旁边的竹子。

  我仔细看了看他拿出来的木盒,不大,就是普通杨木的,上面刷着明漆,看着挺干净的。

  我拿过来,打开,里面却是一张纸。

  羽澜坐在那边的石凳上,竹林间的风吹过来,散了他额前两缕头发,就这么垂在光洁的额头上,他的眼睛中带着几分忧郁,像一个诗人。

  我翻开了纸张,只看了一眼,那是敬事房医婆的旧档,写着我娘进宫之时并非完璧。

  啪的一声,我合上了那个木盒子。

  我哑着声音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羽澜笑着抬起头看着我,“没什么意思。这份记档,也是我无意之中找出来的,几十年的旧东西了,当时和那么多废弃的旧档放在一起,就要给火焚了,却让我看到了。这张纸呢,是我找人照着原文临摹拓印的,上面有敬事房的印信,大皇兄时常出入禁宫存档处,应该见过敬事房的印信,您给仔细瞧瞧,这个,可是假的?”

  我咬了咬牙,“印信是真的,可是,这纸上所写的东西恐怕却是假的。”

  羽澜,“假的吗?那好,我把这份记档找出来,呈给皇后,后宫的事归她管,让她去查,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个胆子,胆敢诬陷祥贵妃娘娘的名节?

  大皇兄也知道,我朝不比汉唐,我朝奉行理教,宫法森严,入宫前失zhen的女子不能近侍父皇,倘有此等情形发生,那女子应处于鞭刑,革除一切封号,入尼姑庵,终老一生,而父皇亦是失德,需下罪己诏。”

  我冷笑一声,“小题大做了吧。”

  羽澜却轻描淡写的说,“这是大郑祖制,后人遵从与否,全凭自己。如果这个旧档是真的,那么当年祥贵妃如何近侍父皇,当时的事情是怎样的情形,都有谁参与,如何参与,都需要彻查。如果此旧档为假,那么着背后又牵扯到谁,为何污蔑皇妃,这些阴谋也需要一并查清楚。”

  他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如果大皇兄不反对,那我这就回去,把事情呈给皇后,让她查。”

  “别介,三弟先慢些走。”

  我马上拉住他。

  我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事无论真假,要是闹到皇后那边,我娘就能让她给毁了。

  羽澜也不忙着走,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说,“三弟,给哥哥我一个面子,这个事情交给我去查。

  我娘是个单纯的乡下女人,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明白。她的心里面恐怕只有父皇,不管他还皇上也好,是贩夫走卒也好,她就认定了那是她的男人,是他孩子的亲爹。

  她是那种认定了一个男人就能厮守一生的人。

  我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的清白。”

  他那双点漆般的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我。

  我又说,“崔碧城那里有三弟和杜阁老、小阁老感兴趣的东西。是这几年,杜家在江南的密账,我让他把东西拿过来给你。三弟,你说怎么样?”

  羽澜笑了,“这是大皇兄的关爱,弟弟在这里多谢大皇兄了。”

  我看着他,“那记录的原档呢?”

  羽澜,“七日后,就在嘉王府,大皇兄带着那些密账来换敬事房的原档案,这样可好?”

  我还能说什么,也只能含笑说,“好,这样好。”

  羽澜却大笑,“就说嘛,这个世上,谁也不如自己的亲娘最亲。

  大皇兄,今天在这儿,我跟您说一句掏心窝的话,在这个大正宫里,谁也靠不住。太子殿下是什么样子的人,你比我更了解他。别看他表现的情深意重的样子,其实他的心冷的像一块顽石,人间这些情爱是打动不了他的。我表妹杜明鹤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储妃,大郑未来的皇后,如今是个什么下场,想想都让人心寒。

  还有,太子他上次还说,不让别人动你,说你是他的命!哈哈,好笑吧,你是他的命?!

  我们这种人,要是心中真的在乎什么,都要藏着掖着,不能别人知道了,引用句不太恰当的古语,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不然就等于把刀子拱手交到别人的手中。你说呢?大皇兄?”

  我,“我都说了,三殿下咬文嚼字的,我都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羽澜却不生气,“听懂也好,听不懂也好,大皇兄只要记得七日后到嘉王府做客就好,别的,都不要在意。”

  等我回到荷塘边的水榭听戏的时候,天快黑了。

  文湛似乎一直在找我。

  “怎么了,转迷路了吗?”

  他过来,低头在我面颊上亲了一下。

  我看到他,忽然心中一热,想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刹住了。当时他叫我娘为‘贱人’的情形历历在目,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我家人的身份地位高低,对他无碍的,他可以不管,阻挡他的,他也不是在很在意,只不过下手狠绝,一并除去罢了。

  我娘很想我成亲的,这个心愿肯定得他记恨,我还是少找麻烦比较好。

  于是转身瞪着楚蔷生,“老楚,你没事把那个花园子修的弯弯绕绕那么多路做什么?害的我转来转去的转不出来。修成那个样子,你是想要偷情还是想成仙?”

  楚蔷生秀致的眉一挑,斜睨了我一眼,一言不发,走了。

  我被他鄙视了。

  文湛却什么都没说,微笑着,拉我到一旁坐下,“看戏吧。”

  于是我看那边的戏台上。那边咚咚锵锵的敲打,红红绿绿的乱晃,小旦的脸上抹了很多粉,像是刚把脑袋扎面缸里面了,她咿咿呀呀的唱着,我就咿咿呀呀的牙疼。我想今天其实我根本就没心情听戏,可是转脸看了看文湛,他却看着阁楼下面,那些人坐着的地方。

  有人向楚蔷生敬酒,那个人,就是羽澜。

  我想,我和羽澜认识的这十一年来,我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看他这么不顺眼的。

  文湛忽然说,“背影看,羽澜有些像父皇。”

  我撇了他一眼,“像父皇把大正宫押给当铺后的落魄样子。”

  文湛乐了,“从小到大,你怎么就一直不喜欢他?他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我想了想,“你还记得当年在毓正宫,青苏的猫死了,他哭喊着求父皇严惩杀死他猫咪的人吗?”

  文湛努力想了半天,这才迟疑的点头,“似乎有点印象。当时庭杖了一个小太监,好像打的不轻。”

  “嗯。”我点头,“说是那个小太监不小心踩了猫一脚,把那个精贵猫给踩死了。其实不是的,我亲眼看到的,是羽澜也喜欢那只猫,想要抱它,却被猫咪抓伤了手背,然后他就一下一下把猫给踩死了。

  他一个大活人偏偏就跟一只猫过不去,弄死那只猫,既怕得罪青苏,又怕父皇责罚,他就那一个小太监

  顶雷,羽澜这个人又阴又损,敢做不敢当,没劲。”

  文湛没有说话。

  我端着茶壶背对着戏台,翘着二郎腿似乎在听戏,可是心里面想的却和折子戏完全不相干了。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我总觉得羽澜这话说的话里有话。

  他……究竟手中还有什么利器,没有示人呢?

  我只有七天的时间来查清楚,我娘到底惹了谁了。不然就要把崔碧城赖以保命的东西拿出来换我娘的前途了。

  怎么会于这么个玩意,证明我娘入宫的时候不是雏了。

  要是她不是雏儿,我爹怎么不在意呢?

  或者说,当时我爹醉的是在太厉害,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就算他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也应该有人告诉他呀。

  不对,不能顺着他们的路想下去。

  可,要是换另外一条路,我娘是被冤枉的。

  谁能冤枉她呢?

  她当年不就是一个被太监用红布买进宫的宫奴吗?

  连侍寝的资格都没有,谁要去嫉妒她,坑害她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笔糊涂账?

  我忽然头大如斗。

  文湛不太喜欢我喝酒,所以他想了个损招,他把楚蔷生给我的蜜酒兑了一些杭菊茶,他说这样喝酒味淡,不那么容易醉。我抱着罐子喝那玩意,醉倒是不醉的,就是容易喝撑,阁楼下面的折子戏还没有唱完一出,我就去了一趟茅房。

  楚蔷生抽空过来对着我显摆,他的蜜酒是从千里之外的鹤觞泉运回来的,非常难得,所以俗称鹤觞酒。

  我嘴巴里面尽是杭菊花的味道,于是舔了舔嘴巴,只能说,“这菊花茶里面掺的酒多了一点,倒是挺甜的。”

  楚蔷生又鄙视了我。

  裴檀的贺礼送到了。

  他自己亲自来了。

  我看见他穿了一身灰丝长衫,既不招摇也不落拓,显得干净清爽。

  他的礼单送过来之前,已经让人抬着他那堆东西送入楚府了,这次他来是自己捧了一个大盒子,深蓝色湖丝裹的面,金线绣的简单的花纹,那个盒子就值五钱银子。

  这是崔碧城雍京绸缎庄的盒子,专门为了那些爱充门面的冤大头准备的,只要装入这个盒子,价钱立马翻一番,价格都是一千两白银之上!

  楚蔷生虽然还在笑,他道了谢,让人接过裴檀手中的盒子,并且上来,亲切的挽着裴檀的胳膊向花园中走去,俗称什么把臂同游,他笑着说什么“难得裴侯过来,我一会儿给您敬酒”的废话,不过他的右手垂了下去,放在宽大的袖子里面,我想,他的指甲已经把手掌心戳破了。

  他生气了。

  文湛站在窗子里面,手撩开珠帘向外看,眼神令人捉摸不定,嘴角却带着一丝冷笑。

  “老三想要拉拢楚蔷生……,可惜……我到不是说楚蔷生永远不会变,只是老三目前还不知道楚蔷生要什么……”

  我很二的问了一句,“他家伙想要什么?他什么都有了!他官居二品,曾经入过阁,还有一个如花美眷,他甚至还很有钱!比我还有钱!!!”

  文湛瞪了我一眼,我连忙说,“我虽然没见过楚蔷生的老婆,不过你肯定长的比她好看,呵呵~~~~~~~~~”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文湛没有说话。

  这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小旦咿咿呀呀的唱腔。

  忽然,我看见文湛砰的一下子关上了竹窗,几步到我面前,一把扯过我,紧紧箍住,板起我的下巴就亲了下来。

  “喂,你还……没回答……”

  我所有的声音好像利剑砍在瓜菜上一般,生生被斩断了,全部的声音和呼吸都被他含住了,唇齿之间的缠绵好像交/欢一般的激烈。

  我用力挣出来,把脸扭到一旁。

  “喂,我说你发/情能不能看看场合,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啊!

  忽然,我感觉到身体一轻,我整个给他打横抱起来,丢在那边的软榻上。

  他俯下身体,舔舐我的左耳,我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用力抱住了他!

  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热热的,酥酥的,“……看见了……更好!省的他们挖空心思给我乱安罪名!想要弹劾我,想要参我的,甚至想要杀我的尽管来!我不怕!”

  他胡乱说着什么,下手一点也不乱,扯下我的衣服,我只是感觉下身一紧,被他握住了。他的手指很温,灵巧却邪恶,被他这么一弄,我的腰腹好像浸了油一般,都酥了。

  我们在这里胡天胡地的,窗外飘荡着萎靡的唱腔,又是一出《游园惊梦》。

  ……良辰美景奈何天……

  嘿!

  那个‘美’字唱的羞涩婉转,就好像是乳莺初啼,柳絮纷飞,让人心都酥了。

  罗夫人!

  我记得她的声音。

  那个雍京城红透了的角,才十五岁,不是江淮人,而是丝路宁州人,有白夷血统。

  ……宛如……阿伊拉公主在世一般的美人……的

  声音就好像丝线,穿透了阁楼的墙壁,钻进我的耳朵里面。

  无比清晰。

  在文湛的身下,情/欲的感觉既甜美又锋利,鞭子一般抽打着我。我翻来滚去的呻吟着,最后在他的手中释放了两次,他才算让我安静下来。我觉得自己好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脆弱的好像能被他一个指头捏碎了,他抱着我,等着我的战栗和颤抖都慢慢平复,这才给我盖上薄丝被。

  他把我的手腕提了起来,凑在他的嘴唇边上,细细的吻着。

  窗外的《游园》唱完了,这回成了《思凡》。

  反正折子戏大家喜欢听的就这么几部,翻来覆去的唱,也不厌烦。

  我知道他为了我好,不想让我看到那个罗夫人,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都过去了……

  应该都过去了。

  我的手腕太麻了,想要抽回来,文湛不给我,我抱怨,“你没头没脑的做这么一通到底想干什么呀?”

  他不说话,就是压过来,又想要亲我,我连忙躲了。

  “今天晚上绝对不能再做了,清明的时候我要和崔碧城回冉庄上坟去,要是晚上再陪着你胡闹,那天就骑不了马了。”

  “清明?”文湛瞪了我一眼,“你已经好几年没有去太庙了,这个清明又想躲出去?不行!告诉崔碧城,你清明那天要和我去太庙祭祖。”

  “可是,你都答应老崔了……”

  文湛脸色一沉。

  “还有,我外公还病着……”

  “明年!”我伸手在耳边发誓,“我发誓,明年一定要陪你去太庙!如违此誓,让我……”

  文湛哼了一声,然后才说,“让你再也吃不到御膳房的红豆点心!”

  “对!对!我发誓,明年一定要陪文湛去太庙祭祖!如违此誓,让我再也吃不到御膳房的红豆点心!……我说,这个誓言太儿戏了吧,一般不都是说什么天打五雷轰……呜呜呜……”

  文湛又封住了我的嘴巴,他的气息灭顶的水一般,淹没了我。

  回到小行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一扭头就睡着了,文湛好像一直在书房看折子,他出去看戏这半天,折子又堆成了一个小山。

  诶,我不禁想,做太子是挺惨的。

  反正我是做不来。

  我这一夜睡的挺踏实的,就是后半夜似是而非的听见文湛发火,声音冷冷的,却有些急躁,早上睁开眼,我拍一拍脑袋,想着自己在做梦。

  黄瓜也跟着我到了小行宫。

  他比我更喜欢这里。

  还不到几天,他就和这里所有的人都混熟悉了,当然,柳丛容和他本来就是发小,有了柳芽的面子,大家都拿黄瓜不当外人。

  他上串下跳的,把门外守门的几个近卫军的家世背景都打听了出来,还听说外面烧火的老孙头今添了个大胖孙子,小御膳的林师傅做的清炖羊肉那是一绝,小行宫的园丁手艺好,就是认笨点,黄瓜甚至拿田埂上生出来的豆荚蓝花和后院的园丁换了一株兰花。

  我从早上起来,就听见黄瓜活灵活现的给我讲东讲西的,我都吃完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小米粥,外加一个金丝花卷了,黄瓜还在那里喷吐沫星子。

  “王爷,您是不知道,太子府和三皇子府大不一样,三皇子用的人都是他的私人,都是他从什么酒馆女昌窑里面救出来的风尘女,要么就是什么落魄江湖的大豪侠。每个人都跟一部话本似的,都挺传奇的。可太子这里不一样,他的人大多是贵戚后代,每个人的背景都跟他们的脸似的,不是桂发祥的玫瑰千层糕,就是五芳斋的裹了七八层的肉粽。”

  “王爷,太子府的人都挺好的,就是有些傻帽,好像什么都没见过,拿什么都不的那个好东西,您看看,奴婢把田地里长的豆荚花说成是天竺过来的睡莲,拿它和太子府的园丁换一一株美人兰……”

  “王爷,您别这么看奴婢,看的奴婢怪心慌的……”

  我的早饭都吃完了,开始喝茶。

  黄瓜还在说。

  忽然,黄瓜看看左右无人,凑过来,一脸谄媚的笑,“王爷,奴婢可打听到一件好玩的事,跟你说说,让您解闷?”

  我两只手指黏着茶碗盖,小心吹了两口,喝下去,然后看了黄瓜一眼。

  “什么事?”

  “黑!”

  黄瓜来了精神,他那个样子就好像冉庄的那些常年守寡的老太太,最喜欢听人间的窗户根,听人家夜间龙门大战三百回合,笑的一脸的yin荡。

  “王爷,您知道昨天裴侯送给楚大人的是什么东西吗?”

  我想一想,“老崔家的绸缎庄出的东西,应该是什么上等丝绸吧,也可能是钱塘过来的好缂丝,就是不知道是做衣服用,还是单纯摆着的用的。”

  黄瓜那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是。那料子是崔老板在江南的丝绸作坊出的,一种叫做软烟罗的纱。织这样的料子,需要把原本丝线劈开,只取百分之一,极细,极薄,所以那软烟罗织出来就和一层雾一样。”

  我又看了他一眼。

  “王爷,裴侯让人把料子染成紫色,就是和我大郑一品二品大员穿的紫袍一个色,然后他就拿走了,另外请了一个绣娘,把衣服裁成官服的样子,用金线在那上面绣上蟒纹。据……”

  黄瓜凑到我耳边,“是做那事的时候,让楚大人光着身子穿的……,据说裴侯就好这个,以前他们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裴侯都让楚大人光着身子穿官服,一年都能扯坏十来件,那个时候,楚大人补制官服都要找崔老板在雍京的绣房,几个绣娘秘密织,她们就管织让她们织的东西,她们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另外补做官服这事一般人不知道……”

  我瞪了他一眼,“人家闺房琐事,你管的着吗?”

  黄瓜马上一脸委屈,“王爷,您不知道,内廷司礼监控制着一大半的缇骑,北镇抚司也归他们管,那群缇骑就是耗子,每天钻山打洞,这天下之间就什么是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司礼监每天打听这些事,想听的,不想听的,都能知道。不瞒您说,就说顺天府那个青天大老爷,今天晚上睡那个娘们,明天司礼监都能知道。司礼监要是知道了,奴婢不就知道了嘛……”

  我想一一下,问他,“昨天晚上文湛是不是骂人来着?”

  黄瓜奇道,“王爷这您也知道?我以为您一睡着就是大罗金仙下凡,把雷神电母都请来,也把您敲不起来呢,您居然听见了!”

  我瞪他,“你废什么话!”

  “是,是,是。太子殿下是训斥裴侯来着,为的就是这事。楚大人这不是大婚了吗,他裴侯和楚大人之间的事都过去了,就让裴侯不要在纠缠了。要是再这样分不清楚里外轻重,太子就要把裴侯发配到东海吃海蛎子去!

  要奴婢说,太子殿下也是憋的,他是看着别人风流自己做不了,他难受,大半夜不睡觉,一晚上一晚上的看奏折,这伤身呀……诶呦,王爷,奴婢知错了,不说了,您别打奴婢了……诶呦,好疼,诶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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